“爸爸发现后喝了很多很多酒,他喝醉了,把怒气全都发泄到我身上了,他用吸了一半的烟烫我的眼睛,我当时力气太小了,根本挣不脱。”
“从那以后,他就被警察抓起来了,不过我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好过,因为我有妈妈,福利院不收,可是我妈跑了,她好不容易跑掉的,怎么可能回来。”
苏漾没忍住问:“你那时候多大?”
随成想了想:“大概四五岁吧?记不太清了。”
“后来警察联系到我妈妈,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又怀孕了,我亲眼看着这个弟弟降生,被父母疼爱,我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羡慕,我只知道我是多余的那个。日子再难捱,我也长大了,大概十四岁吧,我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左眼在这期间也接受过治疗,但是养父不许我装义眼,他觉得我是怪物。一直到我十六岁,有公益组织募捐,专门用来给我们这种孩子装义眼,我才有了第一颗义眼。”
“再后来我就认识你了,我很喜欢听你絮絮叨叨,说一些我没有经历过的事,可能我打心底里还是渴望像个正常人一样?”
苏漾突然起身抱住随成,他知道随成这个人总是冷冷的,或许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随成拍拍苏漾的背以示安慰:“还要继续听吗?”
苏漾不可思议,已经这么惨了难道还有?
“前几天在我家门口被警察带走的那个女人是我亲生母亲,同一天袭击我的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估计网上那些黑料也是他们干的,张明袭击我,恐怕是因为我爸的房子在我名下,张明快十八了,我妈大概是想卖了我名下那栋房子给张明买套房。”
苏漾听得目瞪口呆,随成长这么大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他根本想象不到,他印象里认识随成的时候,随成是个阳光明媚的人,他留长发却不女气,他篮球打的很棒,学习很好,他被老师夸赞,被同学喜欢。
良久,苏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跟陆享呢?”
已经跟苏漾说了很多了,这些话随成没处说,今天开了先例,既然苏漾好奇,随成索性全说。
“我跟陆享认识的时候信里跟你提到过,起初我并不觉得陆享喜欢我,可能他很早就喜欢我了吧,但我在感情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两个人在一起一年了,我才慢慢察觉到,他喜欢上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要跟他分开?”
随成摇头:“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他父母很介意我的存在,我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真正让我必须跟他分开的是——我开始害怕。我害怕他真的喜欢上我,我…不能给他想要的回应。我承认我这样很渣,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
“那你愿意去看看吗?”
“……”
随成显然是不想去,可能他也害怕知道结果吧。
苏漾没有勉强,这种事情,得他自己情愿,任何人都勉强不了。
随成以为这些事会一辈子藏在他心里,被他带进坟墓,没想到今天能全部说出来。
可能还是有很多地方词不达意,但是对于随成来说足够了,起码他说出来了。
苏漾看得出陆享对随成的感情,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他一个被众星拱月的富二代,怎么会一次又一次伏低做小。
平心而论,即便苏家不如陆家,可有一个人这么不把苏漾的感情放在眼里,苏漾早就另寻他欢了。
可是苏漾又觉得很矛盾,因为对方是随成啊,是那么惨又那么坚强的随成。
苏漾联系了陆享,他把那天随成说的录了音,放给陆享听,十几分钟的音频,听得陆享泪流满面。
“随成很厉害。”
陆享郑重点头:“嗯!”
苏漾耐心地等陆享哭完,擦干眼泪:“我觉得随成不是性单恋,而是回避型依恋人格。”
“但是他不太愿意去看医生。”
陆享带着很严重的鼻音:“没关系,我等他自己情愿。”
“好吧,那我回随成那了。”
苏漾的衣角被人扯住。
苏漾:“?”
陆享犹犹豫豫开口:“你和随成…睡在一张床上吗?”
苏漾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下,怎么回事啊这人,他都帮他这么大忙了,他不会还计较吧?
苏漾干笑着:“我是直男。”
陆享松开手,苏漾也松口气。
苏漾走后,陆享去了随成家附近的超市,陆享运气不错,碰到了推着空购物车的随成。
随成一个人站在零食区,他看起来没有购买的欲望,事实上陆享发现他很少吃零食。他就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超市里人来人往,不会有人注意的随成在同一个位置站了半个小时。
陆享觉得,随成其实也是渴望被爱的吧,不然为什么驻足在零食区呢?零食区孩子多,有撒娇耍宝问妈妈能不能买的,也有任性骄纵指着薯片说我就要吃的,大多数父母都会满足孩子这点儿愿望。
随成就站在这里,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感受爱意。
因为一旦他成为局内人,就会感到不安和惶恐。
陆享觉得脚上灌了铅,他原本就是想来找随成的,可是现在人在面前,却他迈不出步子。
随成在零食区整整待了一个小时,出去时随手拿了一包糖。
有了上次的跟踪经验,这次陆享明显熟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