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醒了?”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慈和,身形清癯的老僧。
谢寒宵、楚牧之和寂雪从深沉的黑暗中醒来,他们一路被各种妖魔追杀,历经许多困难,牵连了不知道多少同道死在路上,穷途末路之时才被老僧救下。
他们曾和佛子游历天下,见过妖魔的许多残忍行径,他们救了很多人,但是刀子没有割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他们只是旁观者,直到这一次,不知道多少人前仆后继,替他们赴死,生命的重量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那些强行附加在他们身上的仇恨也不再是浮在水面上,而是落到了实地,沉入深渊。
“方丈。”
三人勉强站起来,虽然没有缺胳膊断腿,但是浑身的血腥气还在从包扎好的伤口里冒出,就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一个个垂头丧气,精神萎靡不振。
老僧是佛门古寺的方丈,此刻仍能安慰三个年轻人:“你们还只是孩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楚牧之眼底泛红:“不好,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到。进入魔域之后,我们没能在魔主与魇魔融合的时候杀了他,后来再想杀他却被发现了,还牵连佛子遭受折辱。”
老僧没有问他们如何得知道慈是佛子,而是摇头道:“道慈是佛门古寺历来最具佛性的佛子,修行至今已成金身,他若想走,谁都拦不住他。”
旋即,老僧低声道:“可惜佛子力排众议,定要渡魔,这才带佛宝前往魔域,欲借佛宝之力回溯时间,却也未能功成。”
如果成功,现在就不该是这一番魔焰滔天的景象了。
谢寒宵难过:“方丈,我们都错了,苏子宸在千年前的凡间就入了魔,佛宝带我们溯回千年,我们都没能进入物质界,只有佛子两度神魂出窍,却也因此受了重伤。”他垂眸:“佛宝没有用处,佛子极力引导苏子宸向善,然而,苏子宸终究还是受了魇魔引诱。”
“你们都去了千年前?”老僧欲言又止,最终叹息,“天意弄人,终究避不开这一桩魔劫。”
如今复盘,寂雪见老僧神色难言,心脏骤然一紧,失声问道:“佛宝带人溯回时间,是根据人数消耗力量的吗?”
他从前喜欢笑,表面柔软,实则却是嘲笑、讽笑、冷笑,笑这浊世人情冷暖,笑这妖魔肆虐、正道倾颓的末世,他总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既然举世皆浊,那就和光同尘,那就同流合污。
万事皆随波逐流,就连救世之旅,都是因为谢寒宵和楚牧之而踏上。
救世之路称得上尽心,却也觉得自己骨子里就透着冷、透着狠。
但他并非无心。
他看到了魔主过往的惨剧,他见识了无数仙修在魔世之下倾覆,如牲畜一般活着,他有终结一切的意志。
却从未想过,若是他们才是导致佛子未能踏出时空间隙、改变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又应该如何自处?
老僧默然无声,垂眸之中似有慈悲之意。
此时无声胜有声,答案不言而喻。
若是谢寒宵、楚牧之和寂雪三人没有在最后关头踏进佛宝的阵法之中,佛宝的力量也许足够佛子踏出时空间隙,也许仅仅只需要杀了两个恶贯满盈的人贩子,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苏尘不会受到魇魔的引诱,他得不到苏泥的道骨,也就不会有日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