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回到长椅边的时候发现许一鸣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
那一刻他的心底快速划过一丝不安,他也没法解释这种不安,就像有个阴影在盘旋,总之,他感到不对劲儿。
他确认了长椅仍留有余温,说明离开不久,他向最近的摊位走去,拿出手机拨通许一鸣电话,摊位上的老人摇了摇头,手机长久的忙音,心脏惶惶然下坠,这时,他好像捕捉到什么声音,他静静的听,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若有似无的藏在嘈杂的环境里,他快步向长椅那边跑去,在长椅后面的一颗树下,发现了许一鸣新买的黑色手机。
他捡起手机,抬头,眼前是黑暗的树林,刹那间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紧紧攥住心脏,隐隐约约有什么动静从那幽深处传出来,像一种召唤,更像一种不吉利的预告。
他抬起脚,踏入那片杂草丛生的土地,将一切欢笑与喜悦抛在身后。
这片林地虽然不大,但也看得出无人打理,茂密得不可思议的杂草长及小腿,交错杂乱的枝桠长长的伸展开来,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随时会刮住衣服的枯枝,一块荒废许久的死地。
区别于人世的死地。
真奇怪啊,明明能听到人们传来的说话声,离尘嚣不过几步之遥,却好像隔了两个世界。
丢在这里的话就没办法找到他了。
心里不由得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于是脚步,更急了。
一缕薄云缓缓遮住月亮,林间的能见度变低了。
男人深深吸上一口烟,惬意的眯起眼,脚边散着一堆烟头。
真爽啊……
聆听别人的痛苦原来是这么让人兴奋的事,害的他迫不及待的想来上一口了。
他吐出长长的烟雾,身后的小子一开始还叫个不停,后来渐渐没了声音,他也没想过要把人打死,于是,他转身走过去,血泊中的身体一动不动的趴着,跟死了一样。
“啊真可怜啊,倒霉的小子。”,他感叹着,蹲在许一鸣头顶前,捧起那张青紫的脸,似乎无比和善的帮他顺着黏在脸上的发丝。
血液从额角源源不断流出来,粘稠的顺着下巴滴落地面。
“啧,你说把你打死,那家伙会生气吗?”,男人咂咂舌头,左右看看手中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好像在欣赏自己杰作。
许一鸣被迫仰着头,觉得浑身都在疼,他瞪大了眼,依然是一片血红,看不清东西,他牵牵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却被疼得猛咳起来,喉咙泛出猩甜而温热的气息,“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玩物,咳咳,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怎么样。”
“也是,我真不明白他怎么看上一个瘸子,啊,跟这种品味的人共用过一个女人,简直是种……”,男人说着忽然止了声,他盯着远处的瞳孔骤然缩小,视线亮起兴奋得异常的光芒,不,或者说,是某种寻觅到猎物才会燃起的血色般的光芒。
男人的呼吸加重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因兴奋而剧烈颤动。
许一鸣后背无端的划过一阵寒意,他顺着男人视线看去,身体倏地僵住,在昏暗的林间,那穿梭其中的修长身影逐渐靠近。
“看来你还有点用嘛,这就好办多了。”,男人放开了他,抬起手臂,大声朝着那身影挥手,“嘿,这里!”
许一鸣侧脸贴地,尖锐的小石子儿摩擦在皮肤有股刺疼之意。
不能让他来……
这个念头占据全部脑海,他咬着牙想支起身子,身体每一寸骨头好像碎成了无数块。动不了,没办法……
视线里是那人迅速跑来的身影。
阴影笼罩住许一鸣,这个角度任凭许一鸣怎么转动眼珠,只能看到那双笔直的长腿,那人的牛仔裤蹭了不少泥巴。
岚就那么站着,目光微垂,脊背绷得笔直,他的周遭气息有轻微扭曲,背影好像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男人跟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人不动声色呈包围状圈住两人。
“哦别介意,我们跟你的小心肝闹着玩儿,一不小心做过头了。”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许一鸣感觉胃里在痉挛,他沾血的手贴在地面颤抖着向那个人移动,只是碰到白色球鞋就用了所有力气,那鞋面染了血污变得不再干净。
“你,跑啊,咳,这帮人要找你麻烦……”,一说话五脏六腑移位了一样疼痛,他的嘴角溢出带血的津液。
岚半蹲下来,指腹抹去许一鸣脸上那些粘稠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
许一鸣猜他有点不敢碰自己,大概样子真的很恐怖,现在缅怀也未免太早了,他不甘心的从喉咙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我又没死……”
“疼吗?”
那人月夜下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线条优美的薄唇微微下撇,声音平静得吓人。
“废话……”
许一鸣扯起一个自以为状态良好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也不知道另一个人垂在身侧攥得发白的拳头。
男人拿着刀,缓慢靠近被包围在人群中间的两人,他注视着岚那副平静的侧颜,心里的恨意一点点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