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装修很特别,在店外乍一看更像做的是艺术展品,许一鸣还没走进去,远远就被展柜上各式各样的酒品吸引了。
收银台坐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从电脑后面瞄了眼踏进店里的许一鸣,又收回视线自顾的打起麻将来。一个脏兮兮的瘸子,买得起就怪咯,他心里这么嘀咕。
这也真不能怪许一鸣,一路上他杵着拐杖靠靠这里,坐坐那里艰难挪动了半天,才适应现在的行动节奏,他根本没发现自己T恤后面沾了一大块灰尘。
他杵着拐杖几步并做一步的直奔自己最感兴趣的区域,那里放着好几排不同颜色的液体,他第一眼看到中间的琥珀色瓶子,里面缓缓荡漾的橙红液体在展柜的黄色灯光下,多了几分神秘和诱惑。
许一鸣心痒难耐,鬼知道因为那家伙他有多久没碰到酒了,他看了眼包装,瓶上写着看不懂的法语。
“你好,这个是什么酒?”,他指着瓶子问旁边的男子。
“白兰地。”,男子瞥了眼头也不抬的回答。
没喝过,想尝试一下。
这个念头,促使他继续说了下去,“哦,我要买这个。”
说着,他打开柜门想拿出来,男子急忙制止了他,指了指另一侧柜子,“别瞎碰,你确定要这个?你还是看看那边的算了……”
“我有钱。”,许一鸣自然明白了什么意思他盯着自己看好的那瓶酒眼也不眨一下。
男子迟疑的看他,见许一鸣一脸认真的表情,只得把那瓶珍贵的藏酒取了出来。
“说好啊,概不退货的。”
他觉得,是因为这小子太没数,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他接过许一鸣递来的卡,等着提示余额不足,好奚落他几句。
他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到时候就说“诶,跟你说了吧,这酒很贵的”
然而,系统弹出来支付成功。
他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愣在原地,反复跟许一鸣确认了好几次概不退款,才慢吞吞的包好包装。
许一鸣不知道多少钱,也不关心,反正用的不是他的钱,如果花那人的钱,能让他难受哪怕一点,他也丝毫不会手软,这么想着,他朝店里四处指了指,对男子说,“贵的,最贵的,全来一样。”
走出店门的时候,许一鸣左手推着满载而归的小推车,右手拿着一瓶开了盖的,刚刚相中的酒,他的拐杖则被横放在小推车上面。
身后,是胖男子立在店铺门口,瞠目结舌的身影。
许一鸣就这么一路喝一路哼着歌缓慢的走,心情有点飘飘然,好像在云端飞。有时候换个思路想,这种生活可能也不错?
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概,他突然有点愣住了。生活?什么生活呢?动弹不得的生活,还是笼罩在威胁下的生活……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他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
他边想边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起来,他用力摇头,甩开那些纷乱的思绪,又灌了一大口酒。
夜晚的街头,一个个人从许一鸣身旁走过,他抬头,周围五颜六色闪烁的广告牌迷花了眼。
酒精可真是个好东西。
举起瓶子喝尽最后一口,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巴打湿了T恤,他渐渐感到有什么不对,不远的公寓楼什么时候从一栋变成了两栋。
他晕乎乎沿路绕了个大圈,好像走不出这条路了。
道路开始疏通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岚以惊人的速度飙车回了家。这段路程的惊险程度大概就跟他的心脏一样,好像坏掉的活塞似的随时会跳出胸膛,那种火山喷发式的焦躁和不安止不住的在他身体里轮番轰炸。
他停好车,钥匙也没拔下来就直奔电梯,电梯显示屏一层层缓缓上升,像是来到了恐怖片高朝前,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会跳出个什么鬼东西。
他觉得心跳声大得像在耳边敲锣打鼓,在为即将到来的高朝,奏响一首疯狂的前奏,恐惧……为什么如此恐惧?
打开门的时候他知道了答案。
站在一片漆黑里,身体变得有些空,他站了很久,才关上门,开灯。
屋里静得发慌,他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卫生间……随着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造成的声响,身体里的黑洞好像越来越大。
走了,又走了……
他拖着步子来到厨房,背影灰沉沉的。
案板放着离开前切了一半的苹果,露出的果肉已然发黄变黑,搁在旁边的刀在昏暗的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他抿紧嘴唇一把夺过,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银光闪过的瞬间,刀尖已深深扎进案板。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抬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忽然,门铃响了。
岚空洞的眼珠生硬的向左侧转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