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沿玻璃滑下,留下一条清晰的轨迹。项言璋在桌前坐着,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翘起的小腿一晃一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摊开一本数学练习册,已经快要做到尾了。
这个家总是干干净净的,空气中飘着一股陈旧的芳香,令人安心,他觉得十分舒服。这确实是他的家。十几年前是,现在也是。
早上起床时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若有若无的烟打着转飘进房间,侵入项言璋的鼻腔当中,硬是勾起了项言璋的食欲。
他穿上拖鞋,脚底踩在鞋底上时有一瞬间的酸胀感,但他没有去管,只当是一次很平常的反常事件。
项元筠一身居家打扮,正在做饭。宽松的上衣遮住了他蓬勃的肌肉,昨天打着发胶的头发此刻全散在额前了,有几簇发束顽强地翘起,凌乱的美感尽数体现。
他哥看见他出来,分了他一个打量的眼神后,继续埋头做饭。
项言璋抱臂走来,目光一移,只见那辆纯黑色摩托车停靠着墙壁,安静地撑在那里。油箱光可鉴人,坐垫上几乎没有灰尘,连那银黑相间的排气管都是干干净净的。
看来项元筠有好好对待它。
项言璋抬腿横空一跨,坐在垫上,双腿撑起摩托车左右晃了晃。好久没骑车,瘾突然上来了,很想就这么拧开油门一飞冲天,尽情在风中翱翔。
“言璋,吃饭吧。”
身后传来瓷碟放上桌面的清脆碰撞声,一转头,看见他哥用纸巾擦干手朝他走过来。
“嗯……”项言璋虽是应了一声,却还赖在车上没动,他想了想,问,“哎,我记得蛋糕还没吃呢?昨天我怎么就睡着了?”
一只手罩在头顶上,细细抚弄他细微的发丝,他哥站在他后左方说:“蛋糕在冰箱里。”
项元筠的指尖像有电流一样,带着一股酥酥麻麻的劲儿从头顶往全身传递,沿着曲曲弯弯的小路直达心底,项言璋甚至能听见头发相互摩擦的声音。
小时候温母偶尔摸他头的时候,就是要教训他的意思了。久而久之,项言璋对别人碰他头这件事特别敏感。放在平时,要是有人敢碰项言璋的头一下,能让他按地上打一顿。
手掌逆着他的发根推过去又顺着往下滑,偶尔曲起指腹轻轻按摩头皮,一切都是刚刚好的。
项言璋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任他哥摸来摸去。像一只讨摸的小狗,勾引主人去撸毛。
他听见项元筠在笑,睁开半闭的眼睫,后背却被拉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项元筠的低低的嗓音浸润了春雨的潮气:
“喜欢被摸头吗?”
项言璋心思被哥哥戳中,脸一红,急忙想掩饰自己的羞涩,便伸手去拍项元筠的手。
“不喜欢。”
项元筠轻轻推开他的手腕,将人往胸前压来。手在弟弟额前一用力,弟弟便微微仰着头靠在他胸口的肋骨上,心脏隔着皮肉咚咚地跳动,全被项言璋听去了。
那心跳如鼓点般震动,听在耳中,竟令人心安。头顶被人抚摸着,窗外又是下不停的小雨,即使项言璋刚醒来不久,又难免昏昏欲睡了。
项言璋的防御行为是用沙土堆成的城堡,被柔情一泡便彻底散去。
他放松身体顺从地靠在哥哥身上,无声地要求哥哥摸他的头。耳尖红红的,比窗外闪烁的红光还艳。
少年的纯真,真是最迷人的。
弟弟光滑的前额下有一双迷人深邃的桃花眼,眼睫毛像一方微微上翘的扇子,一扑一扑在项元筠心中扇起了来势汹汹的风暴。
项元筠伸手去摸项言璋的下巴,没有收到反抗与拒绝,于是张开五指轻轻握住弟弟的脖颈。温热的手指与柔软的皮肤相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交缠在一起,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一刻的安宁。
那么平静,那么舒适,那么默默无声,似乎全世界都是为了这一刻从容闲适而存在的。可是内心最深处会突然冒出隐隐的不安,好像欠缺了什么一样,血液中突然涌起不羁的欲望,驱使项言璋去做点什么。
他的生活不该是一潭没有活力的死水。
“哥……晚上我带你去兜风吧。”
少年握住哥哥放在他脖颈上的大手,声音带着慵懒的气息。
项元筠听见弟弟叫哥哥,五指竟微微收拢,拇指压迫颈动脉,他感受到血液在弟弟身体中突突地流动。
“好。”项元筠舔了舔嘴角,一点儿也不拘束地把项言璋抱入怀中,大手横在弟弟腰上,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可是外面在下雨……”
项言璋摸出手机按了几下,递到他哥面前:“今晚降水概率5%,雨一定会停的。”他笑一下,眼睛亮了起来。
“嗯。”项元筠把头埋进弟弟后颈,也跟着笑了几声。
项言璋对项元筠如此亲密的行为有一丝不自在,他推开了项元筠,走到饭桌前扒拉饭碗开始吃饭。
今年是个闰年,闰二月过完,姗姗来迟的清明节也跟着要到了。
“清明节跟我去祭拜一下妈吧。”项元筠往项言璋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