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巷头巷尾一片欢乐气象,地上堆满了炮纸,空气中到处弥散烟花与鞭炮的气味儿,天色稍晚,寒气侵肌入骨。
一人猛地捏合刹车把,伸出长腿撑住摩托,皮靴踩在一堆散散落落的炮纸上,他抬脚甩了甩,皱眉“啧”了一声,有些嫌弃。
没人注意到他。便伸手掏出手机,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一个早就存下的陌生号码。
“嘟嘟嘟”连着响了十几声不见人接听,温赐恼了,吐出一口浊气,正欲挂断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只听到那人问了一声,也不见下文。
温赐想了想,还是回道:“是我。”
“嗯。”一道冷淡的声音回应他。
温赐猛地火大,这人“嗯”一声是想怎样?语气也跟着冷了起来:
“过来接我!我到了。”
温赐恨恨地踩碎脚下一张红色的炮纸,他不喜欢这地方,心里没由来地烦躁。
“……”
那男人却不接话,呼吸声隐约可闻,沉默隔着一通电话弥散开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捏他的喉颈,温赐感到窒息,脸色隐隐发青,很不愉快。
“转身,我在你身后。”却又听到那人叫他转头看。
温赐咬了咬牙,稳定情绪,看到一个男人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公交凉亭里,嘴边叼着一支烟,红色的火光夹在指尖明明灭灭,抽的仿佛不是香烟,而是冰冷的烟火。
两人在隔空对峙,温赐看到那人的眼珠落在他身上四处游走,近处公交广告牌发出悠蓝的冷光,打在那人长长的米色风衣上,打在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有种迷幻的美感。
“东西就这些?”男人双手插兜,一步步朝他走来,站到温赐面前,问道。
男人很高,目测将近一米九。挺拔精瘦,堪称顶级模特身材。一双长腿拢在风衣下,浑身带着寒气。温赐抬眼看了男人一眼,眼睫匆匆眨了几下。
那张脸与他有五分神似,线条明朗,骨感冷淡,剑眉下缀着一双线条凌厉的丹凤眼,唇线明显。
温赐暗自紧了紧拳头,接着点头。
“我搭你吧。你往后坐。”男人一手抽出烟屁股丢在地上用鞋底踩灭,一手握住车把,把温赐往后赶。
温赐没有挪动一分距离,他用硬巴巴的语气说:“不用,上车吧,你指路就行。”
男人听了,倒是有些意外,良久,才回道:“行。”于是迈开长腿,跨坐在温赐的后座上。
温赐心烦极了,这车他宝贝得很,从没搭过其他人,更没让人开过。这人一来就想碰他的车?
门都没有。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解开锁屏,打开导航软件,并点开输入框,朝身后的人问:“地址是?”
“不用,找不到的。”
男人清冷干脆的音色在身后震响,刚抽过烟的嗓子里洋着慵懒与倦怠,倒是挺好听的……
“让我开吧,黑灯瞎火的,路不好找。”
温赐内心天人交战,还是不愿把车把让给这个陌生男人,他发动摩托,用行动拒绝男人。
在巷子里兜兜转转,跟着男人的指引来回穿梭,终于停在一个落魄的小巷子里,男人等车停稳,下了车,站在温赐面前直直盯着他,也不说话。
“看什么?”温赐恼了,任谁被人这么看也不会觉得舒服,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像一把利刀,将他摁在砧板上,横横竖竖地凌迟。
“看看我弟弟也不行?”男人垂下睫毛,打量了温赐一番,重新和温赐对上视线。
温赐暗自捏紧拳头,低吼道:“我不是你弟弟!”
男人低“呵”一声,裹着一身寒气转身朝一幢小楼走去,打开了有些生锈的铁门,钥匙在手中甩了一圈,而后用修长的手指攥住。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在男人的侧脸,他回过头,对还握着车把的温赐说:“进来吧。”随后步入门内。
温赐半张脸隐匿于黑暗中,也不说话,转头四处打量起来——这是一片老城区,除夕夜也没几户亮起的灯光。看来大多数人都搬走了,可能去了市中心,可能去了别的小区,愿意留在这里的人不是恋旧就是穷酸,温赐是这么想的。
烟花炸响,温赐惊得抬头一看,只见满天都是花火的彩光,照醒了寂寥的夜。黑压压的电线缠在头顶,乱糟糟的还缠了许多蛛网。
月亮挂在半空,周围点缀着几颗零碎的星光,天的另一头是比墨还浓的无边黑暗,沉沉压在天边,也压在温赐心头。
温赐捏着车把,很想油门一轰,扬长而去。他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不想进屋去,也不想看到那个男人——那个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男人。
但他还能去哪里呢?
温赐很想逃避,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况且在这片生气乏乏老城区,还是除夕夜,哪里能找到落脚的旅馆啊?
真是糊涂!或许不该乖乖到这儿来的。去哪儿不好?偏要来这儿找这个男人,显得温赐像个无家可归的傻逼,只能投靠素未谋面的哥……呸……亲戚!
“车放哪里?”
温赐朝里喊了一句。
门被风吹得半阖,有人从里头拉开,只见一张脸探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说:“推进来。”
温赐咬着唇点了点头。这扇破门小,堪堪只能容纳摩托车经过,哪怕摩托车再宽一厘米,可能都进不去了。
温赐艰难地把车推进屋去,停好,蹲下,锁好。
项元筠就站在一旁,抱着臂看着温赐一举一动,等温赐把摩托车锁好后,不冷不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