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最开始是宋远死后的第四年,但我们要把地点调转到远在他乡的英国伦敦。
晏文初又被约会对象发了好人卡,他郁闷不已,为难地踏进了很少涉足的酒吧,找到了后来变成朋友的戴维问是我太沉闷了吗?我不值得被爱吗?
“你很体贴,亲爱的,但是我们相处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你喜欢我,你好像只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戴维看着他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的脸,心想难道呆子不容易显老。
“我没有……”晏文初想要争辩又说不出什么话。
“你真的有喜欢过什么人吗?想想那种感觉。”戴维抚摸着未婚夫送的戒指,眼神满是温柔。
于是晏文初又想起了宋远,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宋远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他了。
移民到英国后,晏文初的功课依然很优秀,博士毕业后就被应聘进了历史博物馆工作。晏文初从小就老实巴交,一本正经,从来不让人操心,但眼看着这么多年,身边连半个异性也没有,爹妈为此操碎了心,天天念叨着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
在英国文化的熏陶下,晏家父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委婉地问儿子说你是不是喜欢男生啊?
晏文初回答说可能吧。
晏家父母接受了他出柜的事情,转而开始给他介绍男朋友。
第一个相亲对象是个混血的模特,在约定的咖啡馆里,对方看着他规整的西装和领带,开玩笑说:“你看着挺直男的啊。”
晏文初迟疑了一会,讲起了宋远的事情。
相亲对象只听了一会,就得出结论:你既然还爱他,为什么不回去找他?
晏文初告诉对方说,大三的时候他回去找过宋远,却在不远处看着宋远笑着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于是他转身离开,把自己的心思永远埋藏了起来,过去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又何必再提呢。
自从之后,他们再无交集。
相亲又不是情感交流所,没有人想听晏文初干巴巴地讲他难以忘怀的初恋,所以后来他也不和人说了。
这就是晏文初此生唯一的爱情故事,没有告过白,没有牵过手,没有接过吻,那些电影里狗血复杂的桥段一个都没有。在那么多的回忆里,只有些零散又琐碎的日常单调地重复着,像流水账一样乏善可陈。
晏文初坐在泰晤士河的渡轮上,河流缓缓流动,但他的心似乎麻木了,像被蛀空了的朽木,许久不曾跳动一下。晏文初想也许他永远也遇不到下一个宋远了,他应该找个条件合适的人在一起又或者选择孤独终老。
那天晏文初下定决心回国去找宋远,也不知道宋远后来和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我是宋远以前的朋友。”晏文初看着正值壮年却枯槁颓唐的男人,在他提起宋远的时候眼神才有了那么一丝光亮。
“和我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吧。”许世德拿出一只烟,手都在哆嗦。
晏文初迟疑了一会,讲起他们小时候野营在山上走丢被吓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讲起他们天文馆里守着失约了的流星雨,讲起他们最喜欢水族馆里那只叫小可爱的水母,还有宋远之前体育挺不错的,在校运会拿过好多次奖牌,后来做了手术就跑不了那么猛了。
许世德潸然泪下,仿佛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宋远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表情满是落寞,最后他给了晏文初一个地址。
宋远的34岁既不是晏文初想象中的那样幸福美满,也没有像他担忧的那样痛苦迷茫,而是变成了一捧灰烬,只需要一个罐子就能装下,他的人生甚至还未过半就仓促结束了。
晏文初站在宋远的墓前久久不曾动弹,他想这不应该是故事最后的结局。
主系统就是在那个时候找上他的。
“你有很纯洁的灵魂,好像也有坚定的信念,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为此你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我会拿走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晏文初看着墓碑上宋远的遗照,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他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好。”
晏文初就是这么变成一个系统的,在原本的世界被彻底抹除,没有名字,连编号都没有,也不再有灵魂,从此在无尽的轮回中漂泊。在数不尽的痛苦和折磨中,它分不清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个世界。
“你的愿望马上要实现了,真可惜你要彻底报废了。”主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酷,“我很久没有见过真的可以坚持下来的人了,作为我对你的嘉奖,你可以选一个世界和身份度过你最后的时间,然后你就会永远消失。”
系统凝视着夜空,月亮那么明亮,无数个世界里似乎都是同一轮月亮。它想宋远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会很害怕,该有多么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