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就是那些事，走亲访友，玩闹聚会，但这和宋远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宋远早早地准备了晚饭，打算吃完陪系统在沙发上看会电视就回房间休息。
但系统提出等下去看初一晚上的烟火表演，宋远其实不想凑这个热闹，他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系统说如果你不做些特别的事情，那今天和其他的日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店还透出些许灯光。系统兴致勃勃地想要展示它曾经在某个赛车手身体里练出的超凡车技，被宋远赶去了副驾驶。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宋远试探性地问：“今天早上你弹吉他的时候……”
“怎么了吗？”系统说。
“你以为你会知道。”宋远其实并不清楚系统的上帝视角能到什么程度。
“我又不是监控，而且我没有那么喜欢窥探你的隐私。如果你觉得被冒犯，那我之后就都不看了。”系统无所谓地说。
“我只是觉得怪怪的。”宋远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反正如果是生死攸关的东西，会被强制提醒。”系统补充说。
“最开始的时候，宿主的什么数值都主动往外弹，直接把初代系统卡死机了，所以主系统后面把规则都改了。”
在系统的碎碎念里，宋远不声不响地接着开车。
几个街道外的马路就已经被交警禁止通行了，宋远愣是转了很久，才找到了停车位。
整个B城的人好像都在这场烟火表演中聚集过来了，走道上人山人海，大家又拼命地往前涌去，警察在一旁吹着口哨维持秩序。
系统的脚步快一些，宋远几乎只是一个愣神，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就失去了它的踪迹，迷失在了茫茫人海里，既找不到系统，也找不到自己。
有些时候，宋远觉得系统其实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系统其实从来不去过问宋远的情况，只要宋远不主动提，系统也不会问。他们的对话大多数都围绕着吃穿用度之类的东西，如果把宋远的复活和之后的发展当成主线剧情，早就偏离主线的系统可能一个星期才回归那么一次。
宋远感觉自己确实挺像个金主的，但只需要负责给系统按时打钱。但在系统真的去玩乐的时候，沉闷的宋远最好识趣地不要出现妨碍它的兴致，连问一句都像是在打扰。
这里多得是成群结队的学生，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和死死牵着手的情侣。周围的人推着孤身一人的宋远向前走去，复活之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孤独，心里说不上的落寞。
系统逆着人流穿过来向宋远靠近，有一种摩西分开红海的架势，它的个子比大多数的人类男性都要高上许多。宋远看着其他仿佛被虚化的人像，系统像是唯一的真实。
宋远紧紧扯着系统的衣袖，被它带到了观赏烟花的绝佳位置。人们兴奋地叫嚷着，嘈杂的声音混在了一起，预告着表演即将开始。
终于在一声巨响后，连续不断的烟花射向天空，在最高处炸开，然后如同流星般坠落，最后变成黑烟和浓雾消散，像是枯萎了的花瓣融化在了水里。五颜六色的光把夜幕照亮。旁边彻夜不眠的高楼大厦稳定而明亮的灯光，根本比不过它短暂的璀璨。
“你刚刚是怎么在这么多人里找到我的？”宋远侧过头问。
“我很厉害吧，就算不借助那些东西，我也能找到你。”烟花的光辉给系统的脸镀上了丰富的色彩，宋远看着系统的侧脸，它浅色的眼珠专心望着在天空中四散的烟花，浓密但下垂的睫毛伴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地抖动着。
“就算我一时顿悟，跑去北极？”宋远突然说。
“你顿悟不应该找个寺庙或者教堂吗？去什么北极。”系统觉得很奇怪。
“北极有极光。”宋远回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经常往附近的天文馆跑，学习到了不少天文知识，那时候他最喜欢透过望远镜观赏夜空。
“北欧也有极光，我建议你先不要这么极端。”系统提醒道。
“如果我非要去呢？”宋远莫名地倔强了起来。
“那我们得去准备好多东西了。”系统终于扭过头。
自从初一系统放弃查询宋远状态的权利后，它又不见踪影了。如果说系统之前只是在消极怠工，现在真的彻底玩忽职守了。
经过查探后，宋远在附近的网吧找到了拿着自己身份证，已经废寝忘食了三天三夜的系统。
系统修长的手指灵敏地操纵着电脑键盘，行云流水的连招和精妙的走位愣是带着两个队友把对面五个人杀得抱头鼠窜。
座位旁围着的人都惊叹于他的操作，连网管都对这个男人的技术啧啧称奇，感慨他要是年轻个十几岁，一定能在职业赛场发光发热。
基地被推平的时候，系统摘下耳机，哈欠连天地伸了个懒腰，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的宋远。在宋远莫名哀怨的眼神下，气氛说不上来的奇怪，系统只好说：“我等下就回去。”
初八那天，宋远就要回公司上班了，系统感慨工作的人真是不容易，宋远说那你陪我去啊，系统立马扭过头去，假装心无旁骛地开始打游戏。前几天宋远特地为系统购置了一批电子产品，系统沉迷其中，未来的这段时间都不打算出门了。
这个春节许世德一直待在公司，他的父母很早就离异再婚了，过去那些年都是宋远陪着他，后来他失去了唯一的家。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许世德抱着宋远的枕头给自己带来一些慰籍，他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么多事，理应受着那些寂寞和痛苦。
现在他好像看到了一些希望，许世德想他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他会去尽力地弥补宋远，总能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宋远进公司的时候，看到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着一束郁金香，毕竟是多年的恋人，对彼此的了解总是比旁人深的多。宋远当然知道许世德其实只是为了送给他，又怕自己不接受，所以才拐弯抹角地使这种手段。
宋远想起了许世德送给自己的第一束花的场景，当时宋远不好意思地抱着郁金香，说以后这就是自己最喜欢的花了。宋远低头嗅了一会花香，还是找了个花瓶插了进去。
下班的时候，许世德故意提前叫了自助送到公司，以庆祝新年的理由请全体员工聚餐。宋远坐在他的旁边，被员工一杯一杯地敬着酒，许世德替他挡了不少，引得员工开始起哄。宋远盯着酒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没有沾酒的李强开车送宋远回去的时候，在酒精的刺激下，许世德还是忍不住说：“小远，你和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是想干涉你，但他好像只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许世德觉得就算宋远和别人在一起，也应该是一个真正爱他的人，至少要比他爱得更深。
如果宋远能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笑出声。宋远径直上了车，没有理会他。
这座外表光鲜的城市里暗流涌动，埋葬了无数人的青春与梦想。灰色交易和潜规则悄无声息，那些幸运成功而身居高位的人很容易就在诱惑面前迷失了自己，比如说曾经的许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