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个人带着念念来到了香君府。
香君府和都转运使府明明离得不远,但傅旷这几年却很少回来。田兴君还没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宋香君叫了一声“儿啊……”,眼泪便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田兴君不敢下车,用袖子擦了又擦,一张脸都没蹭的通红。傅旷也不催他,只是百感交集的看着,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田兴君跳下马车,“娘,我回来了。”
宋香君也掉了泪,点点头,示意回去再说。
三年前傅旷来之后,宋香君也去找过田贞,但那时候他被傅旷娶妻生子的事情刺激太过,谁也不想见。只让傅满好生招待了宋香君,却一直没露面。如今见面百般滋味在心头,一进门田兴君便跪下了。
宋香君吓了一跳,傅旷几乎是瞬间就将他抱了起来,“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你先放我下来。”
傅旷看着他的眼睛,松开了手。田兴君又跪了下去,膝行着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宋香君面前,“娘,儿子不孝,让您……”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田兴君抱着香君的腿嚎啕大哭。
傅旷将脸转向别处,他知道这一刻,田兴君才终于把这几年的所有委屈,所有情绪宣泄了出来。
让他哭吧……傅旷走出了堂屋。
堂屋外面,乳娘领着思南怯怯的看着傅旷。傅旷叫来府里的丫鬟,带着他们去了厢房。
屋子里,田兴君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止住,宋香君替他擦了眼泪,笑着劝,“这不是好了么?也回来了,都过去了。”
田兴君在她的面前总有点小孩子的任性,微微噘着嘴,像是还有委屈的样子。
“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旷哥儿过得也不好,他这几年……”宋香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
“娘,我很想你。”田兴君平复了心情,倚在宋香君身侧像个孩子。
“哼。”香君却不买账,“我可知道你这几年玩的多野,花名在外,哪有时间想娘。”
想到自己曾经的荒唐,田兴君瞬间红了脸,跟他娘撒娇,“那都是……那都是瞎胡闹……”
宋香君呵呵的笑,拍拍他,“娘知道,你是心里苦,没处发泄。旷儿也知道,所以由着你胡闹。”
田兴君没说话,心想谁要你由着我了。
突然他直起身子看向香君,“娘,那个孩子……”
“你见过了?”
田兴君点头,“怎么……”
“旷儿恨他娘,恨他外祖,自然也恨他。”
“……这不应该。”田兴君声音发涩,却仍然说了出来。
“嗯,是不应该,但谁又能说明白呢?难道旷儿就应该吗?他受的苦遭的罪就应该吗?没人来赔给他,他只能用让自己好受的方式活着。”
田兴君不说话,垂头思索着。
“旷儿不给他姓氏,我想让他姓宋,旷儿也不许。孩子越来越大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田兴君抬起头,忽然说:“我初见旷哥哥的时候,也像他这么大。”
宋香君似乎是响起了他们小时候,点点头,“可爱的像个女娃娃。”
田兴君笑了,又揽住他娘,“娘,我该怎么办?”
“按你的心去做准没错。”香君温柔的说,“旷儿不许念念姓傅,对他不闻不问,我说那便由我来照顾他还不许,走到哪都带着,你说,这是为什么?”
田兴君没说话,认真的听着,思考着。
“那孩子的确是他的耻辱,但不可否认,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他跟旷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田兴君喃喃说道。
宋香君笑了笑。
“那……生他的女人呢?”
宋香君叹了口气,“旷儿不让提。之前有下人不知轻重,私下里打听,旷儿知道了,便把他们……甚是惨烈。从那之后便没人敢提,下人们私下里也不敢交谈。”
田贞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下人见到傅旷都跟见了阎王似的。
“我也问过,旷儿非但不说,还变得异常恐怖,我也不敢再问。但是……”宋香君轻声说,“去年云南王谋逆,圣上宣判的时候说将云南王囚于封地,不可踏出一步。其女贬为庶民,不可踏入京城。那之后有人说,见过那女人被船运往了海外,还有说就在扬州附近,我只是觉得旷儿不会将她安置在附近。”
田贞若有所思,“那便是说,现在她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