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此沉默下来,一路安静的穿过长长的无声走廊。
尽头的通讯室大门出现在眼前。一个佩戴警棍的男人站在门边守着。闻烈就在那个男人的严肃目光下走进门内。
女看守员赶在他走进去的一秒,“小烈,我就在这里等你。你看完”她忍不住停一下,“来找我,我送你出去。”
闻烈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总之,女看守员就这样看着他一声不吭,头也不回的走进门去。
这个熟悉的地方对于闻烈而言还是那么陌生。三年来每隔一段时间的造访并没有让它变得熟捻几分,它一如始终的惹人排斥,使人厌恶。
他在大玻璃窗外坐没有一会儿,又是那个陌生且熟悉的人被两个高大的女看守员夹在中间送出来。
闻烈记忆中依稀有几个她年轻时的片段。他再一次毫不惊讶的发现,她和从前,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就像脱离时空的一个存在,永远清瘦的四肢,净白的皮肤,精致柔和的眉眼,骤然拔起稍显突兀的高挺鼻梁骨,以及一张同他截然相反的圆润饱满的唇。
两个女看守员退到一边。
那人,闻烈的母亲,安安静静的在对面坐下来。
等着双方的是即将到来的延续三年了的传统。
相视而坐,沉默而对。
外面的安静坐着,一言不发。里面的面带着笑,始终沉默,隔一帘大窗望着自己的儿子。
监守两人的看守员们相比其他而言很是轻松。
看视时间每次半小时。两人通常就这样坐到结束。最初有一段时间男生穿着校服来,后面就不再看他穿校服。也是,家里发生这种事,那里还有得了学上了。
也有坐不满的时候。有几次,男生坐满二十分钟,就匆匆站起来离开。好像是有急事。后面听说是在老板牢骚大骂中挤出时间来的,赶着回去。
还有一两次,来的晚了。把给他母亲带的东西交给看守员时,袖口下滑不小心露出的腕间似乎看出一些伤痕。但是一闪而过,也就被当作晃眼的错觉而已。这男生又高又默,想来是不会吃亏。
门边站着的男警卫尽职的提醒,“看视时间还有十分钟。”
闻烈适时扫一眼墙上钟表,落回来时刚好经过窗玻璃里人的脸。
那个陌生的笑就这样不小心撞进他眼中。
他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那个熟悉从何而来。也意识到他曾三年如一日般的经过这熟悉。
从男人那里来。
那个男人和他母亲笑得是多么相似。不是酒桌上坐在父亲身边的母亲那时候的笑。而是此刻坐在对面,隔着一个铁窗,永远出不来的母亲的笑。这个失去了丈夫的母亲的笑。
这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世界破碎前途尽毁藏在弯曲弧度下的表情。
多亏他有这样一位母亲,要不然他真是别想知道。
走出来时,先前的女看守员果然在等他。
“出来了。”
“嗯。”
两人重又把方才的无声走一遍。
监狱大门前,闻烈停下来,回程的首一句,“我走了”
女看守员不知为何,声音有些颤。闻烈投去一眼,这时候才发觉对方眼部的异样。应该是他进去后发生的。
他收回眼,走出大门的时候。“那衣服从我父亲身上脱下时候就已经是破的。”不是现在炸线。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但总算是有了回应。女看守员终于能露出真情的笑。
她视线穿过人,落在许远处的红绿灯上,“小烈,路上车多,注意安全。”
“嗯。”他走出去,回答落在门内。
红绿灯还有三十秒。
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埋头工作的赵含不由被吸引过去。
车流拥挤,出事的地方又挤一堆人,他只依稀判断出似乎是一个年轻人走路分神差点撞上路过车辆。
而那年轻人背对着看不清脸。
他正要问司机具体情况。
忽然从窗中瞥见隔几条街处的高大建筑物。
瞬间就转移了心神。
“那是,监狱?”
司机正沉浸在前方争执中,回过头来,“对啊,赵总。”
赵含盯着那建筑物看了几秒,忽然退出页面,翻起了地图。
“过红绿灯就是茶馆了?”
“您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