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翎自黑夜中惊醒,下意识伸手寻身旁柔软的热源,却发现自己摸了一手空。
身旁空无一人,床垫冰冷,没有温度。
他慌忙跳下床,叫了两声,“染染?”
然而也没有人回应他,他快步走到卫生间前,疑惑自家的厕所门怎么变得不一样了?
此时他尚未发现异样,黑夜弱化了他的视觉,他看不清屋内的构造。白日许染说很困很想睡觉,他便守着他一直到夜里,结果最后自己也睡了过去。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太过冗长的睡眠很容易一觉不醒,尤其许染早些年的经历身子亏损更是严重,所以他得惊醒一些。
但许染最近嗜睡得厉害,有时候醒来都不记得周围的人和事物,于是他每天都要和他做无数遍的自我介绍。
他不嫌烦,他只希望许染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可他到处找不到许染的影子,他心急如焚,正想叫醒家里佣人一起寻找,结果他在经过卫生间里的镜子时忽然站定。
这不是他。沈鹤翎心道。
确切地说,这并非已然迟暮的他,而是许多许多年以前,还是少年的自己。
而这个房间,亦不是他继承沈家家业后所购买的庄园,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沈家的本家祖宅。
“怎么回事?”沈鹤翎看着镜中的自己,还以为做梦了,于是他重新躺回床上,想着醒来后便会回归现实。
可没想到当他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翎儿,怎么还没起呀?上学要迟到了。”
是他母亲的声音。沈鹤翎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缓了一会儿,这才走下床开门。
门外他母亲的面容精致绝艳,保养得非常好的贵妇脸上一丝细纹也无。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在十多年前过世了,这会儿沈鹤翎见到她不禁有些恍惚。
“翎儿?”
沈鹤翎回神,“是,妈妈。”
“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细白柔软的掌心贴上沈鹤翎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后才松了口气。
是暖的。沈鹤翎感受额上的温度,如果这是梦,那这梦境未免真实得可怕。
倘若不是……
沈鹤翎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所学所知都将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碎。
他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回到过去或者说重生了的事实。
他想,他和许染大概都在那一场午后小憩中长眠于世了。
想到这,沈鹤翎的面色越发冷峻起来。他纵横商场多年,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成熟稳重和不怒自威尽数糅杂在这具17岁少年的身体里,让人看着怪惊悚的。
只道沈鹤翎一夜不见,人越发乖张了。
学校里那些本想巴结他的纨绔子弟愣是不敢再靠近他。
这几日,沈鹤翎一直在想许染有没有和自己一起回来。
说起来也是他的责任,他俩在一起几十年他都没问过他以前在哪个学校读的书,甚至关于他的童年都很少询问。他私以为这些对许染来说都是不怎么愉快的经历,再提及多少有些残忍,是以关于他的过去,他都尽量避免。
只是一想到许染此刻说不定正在某个角落里受欺负他就烦躁得不行。这小东西的后半生都被他圈在温室里精心呵护着,就算真回来了,再面对从前欺辱他的人也未必能反抗。
那一逗就哭鼻子的软糯性格,全是他给宠出来的。
他越烦躁,周身的低气压就越重,教室里坐他周围的同学硬着头皮挺着腰板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沈鹤翎的情绪越发低沉,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就连沈家的人都开始有些顶不住从他身上自发而来的威压。
但他本人毫无知觉,上学的同时还不停派人去查许染的下落。
李特助不在,这些人的办事效率奇慢无比,沈鹤翎好几次都想把文件夹甩他们脸上,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他心急也没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
这天放学,因为班主任临时找他有事所以他比平常晚离校回家。
这时候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四处一片静谧。夕阳西下,橘黄色的落日把校道两旁的树影拉得很长很长。
沈鹤翎踩着这些影子往校外走,就在他经过初中部的活动区时,忽然听到几声吵嚷。
“躲什么呢小婊子?”
“……长着这副样子勾引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