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餐馆都已经关门了,只有做宵夜档的还开着。宴闻找了一家有包厢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店,点了一份本地有名的咸骨粥和蒸饺,另外还有几个炒菜。
包厢不大,但关上门就比坐在外面要安静许多。黎里这时候才细致的观察母亲的状态,发现她不仅眼圈红了,还有些发黑,眼尾似乎也添了几道皱纹,再抚摸着她的手心,便能感觉到连掌心都比以前要粗糙了。黎里心思一动,皱着眉问道:“妈妈,你最近是不是还去做了什么兼职?”
赵秋开始目光还有些躲闪,被盯了片刻就忍不住交待了,“嗯,晚上不是时间多么,我、我就还找了一家给大排档洗碗的活。”她越说声音越小,满脸都透着紧张局促。
黎里眉头皱得更深,一想到大排档收工的时间,就又是心疼又有些恼怒,“你白天也要上班,晚上又要去兼职,一天还能有几个小时用来睡觉?是不是你上次根本不是感冒?而是累病了是吧?”
他还想说两句,宴闻适时的递了一杯茶过来,“里里。”他又端起另一杯茶放在赵秋面前,神色温和有礼,“阿姨先喝点水。”
赵秋小声道了谢,看着他又觉得别扭又想闪躲,想到儿子的性向又觉得胸口发闷。
她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这样。
自己生的孩子,尽管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但赵秋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他跟一般的男生不太一样。她能感觉到黎里的视线从没在同龄女孩子身上停留过,从初高中起给他塞情书的女生那么多,他连拆都不拆就扔进垃圾桶里,相反对男性的注意力还会多一点。所以赵秋一直隐隐有种儿子的性向不太一样的感觉,这使她紧张惶恐,所以才会愈发执着的提着要“结婚生子有一个完美家庭”这样的话,就是希望儿子能不走上那条特殊的道路。
而每一次黎里都顺着她回答,赵秋却能感觉到他并不走心,后来更是看到男人亲吻他,当时那个画面简直像给了她一棒子一样。
可她还在自欺欺人,以为儿子还能走上对大众来说“正常”的那条路。
但现在,终于还是撕破了那层外衣。
点的菜品都送了上来,餐具已经被宴闻烫洗了一遍,他姿势优雅的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到赵秋面前,一碗送到黎里面前,“先吃点东西再聊。”
赵秋呐呐地将碗接了过来,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但一时半会间都开不了口,只能沉默的喝粥。
尽管都没吃晚饭,但谁的食欲都不强烈,几乎都没吃多少就停了下来。黎里率先问道:“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想要支钱?他为什么又要把项链放在你包里?”
赵秋想到宴闻还在这里,说起来有些尴尬,便看了他一眼。宴闻察觉到了,语气平静,“阿姨不要有顾虑,我现在是你的代理律师,这件事还需要跟对方调解,所以我有必要知晓实情。但请您放心,这些事我不会传给不相干的人知晓。”
赵秋鲜少接触他这样的人,光从气场上就无法将他当晚辈对待,但也知道事关自己的名声,所以还是轻声道:“我支钱是想还给……他。”她看了一眼宴闻,又看了一眼儿子,“你先前说是包养,我就想着能不能退一些钱,能早让你结束那个合约……我这几个月兼职赚了一点,加上工资,也就只有四万,我想着凑够八万,就跟苏先生说了,从他那里预支四万块的工资。”
黎里虽然觉得母亲的想法和行为有些天真,却无法责怪她。
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儿子跟另一个男人做出钱色交易的真相时会有多难受,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懂。
宴闻道:“但他只给你三万块?”
赵秋点点头,“他五天前给我的,少了一万我也没多想,只觉得他不放心给我预支这么多。回去之后我才发现他还往我包里塞了一条金项链,我发现之后便打电话给他,他说是……送给我的。”赵秋声音愈发轻,说到后面这几个字的时候简直有些含糊了。
黎里皱起了眉头,宴闻的神色却依然如常,问道:“阿姨,您的雇主苏先生,平常是对您有做出追求的举动吗?”
赵秋原本脸皮就薄,此刻脸颊上就红了一片,艰难地点了点头:“是……”但她很快解释道:“我并没有跟他产生任何关系,一丝一毫越界都没有。”她表情有些慌,像是生怕两个人不相信一样。
黎里听到她后面这句话才稍稍松了口气。宴闻继续问道:“提前预支工钱的事还有谁知道吗?写过借条没有?”
赵秋道:“刘老师也知道,我前段时间精神状况不太好,刘老师察觉到了,问了我要不要帮忙。我要预支工资的事是先跟刘老师说的,她告诉了她的儿子苏先生,然后苏先生给我的,现在我才知道他借给我的是他自己的私房钱。我写了借条,虽然苏先生说不用,但我还是坚持写了。”
宴闻道:“您发现包里有项链之后想要还回去,但苏先生不在家?”
“他刚好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