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高启强见他不愿撒手也就由着他去:“你去安排一下,我们是时候要找李有田盘盘道了,他敢来放我们的血,我就要扒他的皮。”
高启盛低下头,把嘴唇埋在高启强散着酒气的头发里:“都听你的,哥。”
李有田父子这出双簧演的让高启强都要鼓掌叫一声好,他压着怒起到人全走干净才发出来,一套骨瓷的碗碟砸在饭桌中间的装饰花盆上,一颗颗碎瓷在冷透了的菜肴上反射着锐利的光。
唐小虎咬着后槽牙上前一步:“强哥,这老狗给脸不要,全弄死算了。”
高启强把勒在脖子上的丝巾扯下来扔在一旁,重重喘了两口气,他一屁股坐回到位置上,紧蹙着眉头用力捏着鼻梁。
高启盛的脸色不比高启强好看多少,但他还是放软了手,站在高启强身后,一下一下帮他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哥。”高启盛的语气全然不像他的手劲那么柔和,低哑中透露出阴沉的味道:“我去吧,一个晚上,我保证让他们家干干净净。”
高启强原本稍微舒展了些的眉头又紧在一起,他拍了一下高启盛的手背:“乱噏廿四*胡说八道,这些脏活轮不到你干。”
“那我去。”唐小虎单膝跪在高启强脚边:“我带人摸黑过去,捆到海上沉了拉倒。”
高启强睁开眼,他一手握住高启盛给他按摩的手指,一手贴着唐小虎肃穆的脸,勉强笑了一下:“杀了李有田从来就不是难事。”
纤长的手指钻进高启强的指缝,高启盛冰凉的手包裹着高启强的,他一寸一寸研磨,一点一点揉捏,似是要把骨肉相连这四个字化成现实。
蓬勃的心跳渐渐趋于平静,高启强冷静下来,他按着唐小虎的后脑说:“杀他们太容易了,但他们死了,莽村的工程还是推进不下去。死人是个好方法,但死的不能是李家人。”
“所以要他们乱,我们才会有可乘之机。”高启盛立刻就听懂了,他眼珠转了转问:“哥,你说要怎么做?”
高启强咬着牙,笑得像条呲牙的狼:“我自有办法。”
李响接到那个短信的时候,组里刚开完会,他随意地点开未读短信,发现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中午十二点,白金瀚,急
李响说着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这才扫了一眼发件人,是高启强。
李响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盖过去,他不在意地咳嗽了两声,装作刚才的停顿是呛着了,去够桌脚新买的水杯,但是眼睛情不自禁地去瞄手表上的时间。
十点五十。
安欣的半个屁股正搭在他的桌上,伸手替他把水杯递过去,淡淡问了句:“谁啊?”
“啊?”李响拧开杯子就往下灌。
“什么人的消息,能把你吓成这样?”
“没谁。”李响含糊着回道,看了一眼安欣的脸色,见他转过头又自顾自地和陆寒说话,一时也吃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条短信。
“一般这种避重就轻,不正面回答问题的,那就肯定是有谁。”张彪不仅嘴碎还八卦,他大手一拍:“李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我看你还是自己交代吧,要是让我们发现了,那不是三五顿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滚你个蛋。”李响不轻不重地挥挥手,他又看了一眼时间:“一个个闲着没事是吧?报告都写完了吗?有空在这跟我贫嘴。”
旁边的人有的哀叹有的起哄,只有安欣看着李响说:“赶时间啊?”
李响索性也不寻思着说瞎话找借口,他套上外套抓起车钥匙就走:“我中午有事出去一趟,你们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李响站在白金瀚三楼,高启强的书房门前时,刚好十一点四十五。唐小虎热情地引着他开了门,与李响设想中衣冠楚楚等着他谈事的高启强不同,这回这个男人只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胸口的扣子开着两颗,露出闪烁的项链;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手腕上没带表,只有晃荡的手链;唯有下摆整齐地扎在笔挺的西裤里,稍微显出一丝正式。
“这么快?”高启强笑着招呼李响进来:“工作日中午过来的这条路都挺堵的。”
李响皱着眉在房间里四处看了一圈,见高启强脸上也没有什么焦急的神色,他不禁问道:“什么急事?”
高启强先没回李响的话,他侧头与唐小虎说:“叫他们来摆上吧。”
李响眉间的皱纹更深,还不待他再问,高启强又开了口:“叫你来自然是有急事。”他指了指靠墙的真皮沙发:“你先坐。”
这熟捻的口气没有了上个礼拜那一口一个李队的生疏,李响一时看不明白高启强吃错了什么药,他依言坐在沙发上,就见着一队服务员鱼贯而入。
有搬折叠桌的,有搬塑料椅的,后面的几个人一个人端着一盘菜,站最后的唐小虎上前摆好了两副餐具,冲李响点了个头,在走廊合上厚重的实木门,让书房又变成一个独属于他们两的密闭空间。
“你要干什么?”
高启强拿起放在盘子里卷得紧实漂亮的热毛巾,扔进李响怀里,他自己又拿起另一条擦手。指着折叠桌中间一盘鱼,四五条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热盘里,刚清蒸好的鱼连蒸鱼豉油都没点,一条条亮的像用银子打出来的似的,只有尾部是一抹黄,如同坠了一颗金珠。高启强说:“今天凌晨刚捞到的江刀,一条就有六两,这鱼出水就死,中午不吃就不新鲜了,你说急不急?”
李响没打开那卷热毛巾,他站起身来要走。
高启强也没拦着他,自然而然地坐在对着门的主位:“来都来了,吃个饭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响,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也许是桌上除了那盘天价的刀鱼,只有一碗西洋菜猪杂汤,一碟炒红薯叶,以及一碟南瓜苗炒豆酱;也许是简陋的折叠桌和轻飘飘又嘎吱作响的塑料椅,又或许是那个跟他对面而坐,膝盖顶着膝盖的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格格不入的道具都有它们特殊的使命,可李响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江刀的鱼身又细又长,高启强的筷子用得更是灵活,软绵的刀鱼完完整整地铺在李响面前的碟子里。李响看着他给自己夹菜的动作,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如在梦里见过一般。
他听高启强轻声用粤语说:“来,有头有尾,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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