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早就下了谕,端王大驾那日百姓一律不得堵挤街巷,但这盛景又哪能止住,眼见街头巷尾二楼都挤满了人,探着头去看端王。有调皮的孩童早已跑了出来,抓着瓜果咯咯笑。
这颇负盛名的端王是个玉面郎君,神清骨秀,肩背挺拔,又着一袭白金水光圆领长袍、重工绣花云肩,身段活泼,贵气横生,衣袂飘飘,走在索家小姐身旁,可真是一对如玉璧人,秀美极了。那汉子不禁看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四周人也是一副怔怔的模样。忽听客人喃喃道:“怪道索公子看了他画像一眼便好了病,可真是天潢贵胄,绝世佳人……”
“既这般说,那怎么是索家小姐来接,不是他家的公子呢?”
人群中顿时传来些哄笑声。那茶摊老板娘也笑了,见问话这人是个少年,知道他未经人事,是不懂得的。“你这小子倒是刁钻,刚才说了一通,算是你全白听了!”
少年急道:“怎么是我白听了?”
老板娘替他上了茶点,笑道:“这若是男女之间,那便是这痴子合该得了端王、配作一对才能好的。要是贸然就见了面,怕是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说完就又是惋惜起来,怜道:“可叹端王是个男人,又是龙凤之子,怎可玷污。索氏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怕也就是求他怜惜公子几分,留下个贴身物事,保他不那么难挨些。”
“难挨?什么难挨?”
男人们便又是一阵低笑。少年不明所以,见人人都挤眉弄眼不去答他,气得扭头去看端王。这端王看起来可随和极了,半分也不高傲跋扈,温柔从容,教人一眼就喜欢。他也站起身来,跟着人流到了索氏宅邸前,门口丫头小厮列了几队,左瞧右瞧也不见公子人影。
他瞧了半天,眼见着端王秀色身影没入索氏宅门之中,朱门渐合。
景住本是接过了照夜白的缰绳,那踏雪乌骓却喷了口气,硬是不许他碰。他有些无措,见原本跟在端王身后的侍从随了上来,低低笑了笑,摸了摸那乌骓的马鬃。两匹马颇有灵性,自顾自地就进了马厩。
……
越殊净了手脸,见众人皆殷切望着自己,虽久居高位,但仍不免有些赧然,连颈后都红了一些,忙道:“原定了午时赶到,路上不巧遇见几个贼人,便来晚了些。……该是都饿了吧?”
未等片刻,去停马的侍从回到了身边,他这才落了座,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坐下。见他没有分毫架子,乃是个真真性情的人,也舒了口气,面上有了几分笑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他先是与汝南城令细细问了民生政事,又问索琳如今绸庄生意可还算兴隆,不住赞道汝南城中欣欣向荣的光景。三言两语,已将索琳心中那点踌躇消了大半,见席间都已吃得尽了,便向汝南城令使了个眼色,刚要开口,却听端王道:“我倒是忘了!令弟不是还在府上么?怎么不见他人?”
索琳忙道:“多谢王爷记挂。其实此次请您来,正是因着幼弟……”
端王道:“他怎么了?”
索琳虽然气度豪迈干练,但终究是未出阁的女子,话入喉口,在端王面前怎么也说不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汝南城令与她私交甚密,安抚似地拍了拍她肩背,索琳这才慢慢道:“妾身这同胞弟弟,生来就是个痴儿……”
端王颔首,怜惜道:“我知道的,不妨事。”
索琳一鼓作气,丢了脸面大声道:“只是这痴傻,却和殿下脱不开关系。”
越殊一愣。
换作了别人,怕是要当场站起来理论理论,也就是他性子温吞,迟疑道:“……与我有关?”
“正是。”女子双目楚楚含泪,羞耻道:“妾身这弟弟,生来愚顽。本以为是我娘怀着他时吃坏了东西,也就认了这个冤孽。谁知道他十六那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个老道人,说是痴傻命定,合该由他点破。我爹娘便把他引给弟弟,盼着能好些。谁知道那老道果真是参透了天机,说我弟弟生来就缺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