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本来是受周瑜所托,从江东赴广陵,来送信的。
恰巧赶上广陵宴会,与他交好的同僚私下得了风声,说此次宴会,多有不测,劝他在广陵稍待几日,再去王府。
鲁肃当时只是谦逊一笑,语气温柔:“肃与广陵王确有私交,广陵王在肃看来,不是不知礼数,不辨是非之人。”
同僚摇摇头,对他的话并不赞同:“你不在广陵,有所不知。前不久西郊叛军作乱,广陵王亲斩了数十人头颅,以此示众,杀鸡儆猴。”
犹豫片刻,同僚还是小声提醒:“广陵王让那些叛军弃暗投明,收编入军,不过。”
顿了顿,同僚压低声音:“我的人说从未在军中见过那些叛军的脸,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窗外一声鸟鸣,鲁肃望向窗外,白鸟展翅直冲云霄,他也淡然一笑:“肃心中自有打算。”
至此,鲁肃历经如闹剧般的宴会,见主座上的人云淡风轻地抬手,便有一颗头颅滚落到他跟前。
鲁肃轻轻用指尖揩去茶杯杯沿上的血滴,无奈极了。
和周瑜兄相似的脸,两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周瑜如玉,待人接物温润似水,清冷却易亲近。
主座上的广陵王,嘴角衔笑,话语温吞,她手指一点,身后的人拔剑而出,但最锋利的一把剑正是她自己。广陵王的温和,是收于刀鞘的剑,暗藏锋芒,出鞘便见血。
那人望见他时,似乎更高兴了。她念着他的字,与众人表示着和他的亲近。
他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遂说出她会喜欢的话。
等风云散去,堂内只有他跪坐在位,上座的广陵王好整以暇,笑着问他所求何事。
“肃听闻广陵王府府上女眷七百名,想请广陵王为肃牵一根红线。”
除了送信,这也是他来广陵的目的之一。多次的相亲俱无结果,他好像命属孤星,此生寻觅不到佳人作伴一般。
“就是这事吗?好办,阿蝉,你去,额。”广陵王说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低声凑近了她的女官,“你问问崔烈,名册还有吗,给鲁肃找一个合适的。”
殿下,肃听得见。
广陵王留他在府中作客,不日便为他安排了相亲宴。
将自己收拾得体,服饰贴身,前襟挂着红丝带,带末系了玉佩。行走时玉佩不作叮当响,便是他行坐端庄的意思。
去宴会上时,鲁肃没想到能在广陵王府上碰见此人。
鲁肃拱手行礼,温和无害:“原是弘农杨公子,在下江东鲁肃,失敬。”
面前的人扬眉,猩红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溢出轻笑:“江东鲁肃,广陵王真是什么人都敢放进府里。本公子听说过你,以德服人的江东鲁肃。”
杨修将以德服人四个字磨重了音,鲁肃恍若未闻。
“小小名声,不足挂齿,多是同僚抬举,溢美之词罢了。”
两人照面打得短暂,杨修蹙眉装着心事,也没想着会碰上鲁肃,浅说几句推辞话,表明他不过是来广陵讨债。
鲁肃也没有打听,他还有相亲宴要去。
宴席上,广陵王依旧在主座上,身着华服,雍容气度,却无锋芒。只是座下的淑女却时不时偷偷看她,小心翼翼,羞态可见。
广陵王的脸不算绝美,却仍让人挪不开眼睛,她自有让人着迷的魅力。
“在下江东鲁肃,字子敬。”鲁肃作着自我介绍,对面的淑女这才看向他。
“小女子吴郡朱氏。”
此次相亲还是无果,淑女最终向广陵王当众表白,倾诉爱意,甚至不求名分,只愿留在王府。
“这,殿下......”他轻皱着眉头,似是不敢置信,眼中尽是受伤。
广陵王无奈,哄着让人将淑女带了下去。
鲁肃不由心想,广陵王可真会哄佳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连他都未发觉的娇意:“殿下,子敬相亲又失败了。”
他不免作着伤心姿态。
“抱歉,子敬,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事情确实出乎意料,广陵王不好意思地说着,刚刚淑女当众向她表白,连她也是面上一惊,藏都没来及藏。
“淑女爱慕上了殿下,相亲失败,殿下要怎么赔肃?”他委屈得颤音,彷佛被女子抛弃的柔弱书生。
还未等广陵王回答,鲁肃脑中闪过那日她也是在主座上,不顾座下众人目光,随心而杀的样子。
“殿下,”鲁肃此次颤音更显,“不知殿下宠幸门客的事,是真是假?”
他不该在这时候,问这么冒犯的话。
话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鲁肃桌下的手指收紧,有些慌神。
广陵王听到这话时,别有心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是真是假如何?若是真,子敬要自荐枕席吗?”
鲁肃回忆起自己过往行事,实在觉得荒唐,他刚才怎会失礼得问出那种话。
广陵王不等他作答,指尖沾了茶水,轻敲了下桌子,转头看向身后女官:“今日本王乏了,就不在此与子敬相叙了,阿蝉,走吧。”
待广陵王和她的女官离开,鲁肃才起身行至主座前,案桌上用茶水写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