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日子快,广陵不可一日无主。
坐于马车上,我闭目忍耐着热意,偏偏身边人毫无自觉,话说个没完。
“杨修,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阿蝉把你丢下去。”
这话果然有用,马车内顿时静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晃得我睡意上来,身侧的男人靠近了我。
他轻启唇:“广陵王,你真想要这天下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汉家的天下,也是我汉室亲王的天下,怎么,难道这天下,不是汉室的了?”我睁眼,淡淡回道。
这个答案没让杨修满意,他懒散地靠在软垫上,摇着手中的扇子,唇带讥讽:“说得好听,广陵王,你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吗?”
他伸出手,勾着我的小指,像是把玩他的骰子,随心所欲。
“你可以不说,但本公子可不能不想。”
“想要本公子的追随,广陵王,你配得上吗?”
接他话,就是我多嘴,是我该。
我转眼收回手,撩起窗帘,沉声道:“到了广陵,你可在我绣衣楼中待着,所见,所闻,皆不可外传。”
“不然?”他挑眉问。
我笑起来,温和地看着他说:“锦衣华服的杨公子,丢在死人堆里也难以分辨出了。”
“广陵王,你可有一瞬间不在算计筹谋?”
杨修和我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路人,疯了的赌徒。
不过各自所博的东西不一样罢了,严白虎也说我和孙策是一路人,因为他看到我们同样在局势面前的心狠无情。
只不过多着一步棋,救下差点被孙策杀死的严白虎,借着江东,不费我绣衣楼吹灰之力,便将严白虎收入楼中,连带着他的兵。
这便是我和孙策的不同。
回了广陵,绣衣楼中的严白虎有些意外,我身边站着的贵公子。
“这,你,你怎么出去一趟,还带回来个男人?”严白虎目瞪口呆。
孙策连着半月留于广陵,他硬是忍了半个月窝在绣衣楼里不出门。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就看到广陵王带了个新男人回来。
孙策知道吗?虽然曾有生死之仇,但是,但是。
严白虎同情了下他曾经的手足兄弟,老家都被撬了。
“府上贵客,招待好。”我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嘱咐,派人带杨修去他的客房。
杨修瞥了眼严白虎,冷哼一声,跟着管家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读懂了杨修的眼神,他在骂严白虎“乡巴佬”。
“广陵王,这人你哪儿拐回来的?你怎么什么人都捡,捡我一个还不够吗!难道,难道广陵夜阙不是话本,不会是你的个人传记吧?”严白虎绕着我问个不停,说到后面虎躯一震,脸都空白起来。
他骤停下,我一下撞在他胸膛上,鼻尖酸涩泛红。
“哎,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严白虎回过神,弯着腰紧张道,想要捉下我的手腕,看我的鼻梁。
有时候真后悔当初把他救回来。
“严白虎,你再多动一下,今天我让你连男人都做不成。”
我温柔笑着,却让严白虎身子僵硬。
“啧,干嘛这么凶。”他小声嘀咕,见我放下手,替我揉了揉鼻尖,“我道歉了啊,你别记仇。你这家伙,心真狠。”
他的动作自然,很快放下了手。我心有动容,催他赶紧去干活,别想白吃我绣衣楼的饭。
“他华服上有杨氏的族徽,广陵王,他是弘农杨氏的人。”严白虎突然道,神色严肃,声音也低沉不少。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不想,”严白虎不再说了,他啧了一声,烦恼自己说这种话。
“算了,你的事,我不想再管了。”丢下这话,严白虎转身离去。
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轻声叹气。
严白虎,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在这乱世里留有一颗善心。
回了广陵才几日,我就让阿蝉多加了屋里的冰,就连杨修和严白虎,没事也来我书房蹭冰。
更别提绣衣楼其他的密探,没事就凑过来,打着聊天的幌子,一进书房往那一瘫,长舒口热气。
广陵王府上下,傅融只准我屋里用冰。
夏日真是苦了其他人。
屋里冰块加多了,倒是起了冷意。其他人不过偶尔来坐,我整日呆在书房,寒意侵得更深。
傅融不准我寝室夜里用太多冰,昨晚就留宿在书房,等夜里惊醒时,浑身冷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