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不耐热,白日烦闷,躲到华春池里乘凉。
阿蝉将桌案和要紧的公文也带了过来。
偌大的浴池里冷水散着凉气,边上放了几盆冰,才让我不那么烦闷。
“需要叫傅副官进来吗?”阿蝉将东西归置好,问了一句。
往日我处理公文,边上总有傅融相伴。
“不必,他昨夜在哪?”我随手拿起折文,看了两眼就皱眉。
“在门口守了一夜。”
得到这个答案意料之中。见阿蝉似乎欲言又止,我按住她的手,冰凉得多,让我有些贪恋。
“这是他应得的,留下不可能没有代价。”
阿蝉点了点头,理解了我的意思。
“阿蝉,做好你的事情就行。”
“你可是我最锋利的一把剑。”
待日头最高的时候,我人都蔫了,穿了单衣进了池子,凉得我嘶嘶吸气。
不过舒服极了。
“楼主,杨府递了拜帖。”门外的人说着。
“不见,本王来弘农是避暑的,任何人都不见。”
一旦接了拜帖,此次行程便不止是避暑了。我不会留把柄在外,更何况昨天刚在杨修手上吃了亏,能见才有鬼。
门外人还没离开,我冷了声:“还有何事?”
“楼主,山庄外,杨氏杨公子求见。”
我刚想拒绝,觉得不对:“杨公子求见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杨公子并未明说。”
“请进来吧。”我叹口气。
昨天的事过,他今天还敢来找,恐怕确实有事要找我。
等我从池中起身,拿过边上的浴巾擦拭时,杨修也进了殿内。
“本公子来求见,广陵王选的地方倒是有意思。”杨修看着殿中的浴池,又看向我,嘴角噙笑。
他从容自得,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自己寻了阿蝉给我备的卧榻就坐下了。
“杨公子,开门见山便是,这里无外人。”我直言道。
他的随从进不了殿内,华春池中也没有我的人,不过是阿蝉守在门口,庄中暗处有死士而已。
在杨修眼中,他看到广陵王身着湿透的单衣,拿着浴巾不紧不慢地擦拭头发,即使他已知晓她是女子,即使他们之间的立场不明。
广陵王还能如此漠然,持着她的矜傲坐在那,与他对峙。
总是如此。
杨修前倾着身子,支着手臂单手托腮,微微歪首:“广陵王总是如此吗?一点也没有害怕的东西?”
他眼中兴味正足,好奇居多。
“杨公子冒着杨氏与广陵王私交的风头,来我庄中只为了问这个?”我不免好笑。
“再赌一次吧,广陵王,这次赌你会不会叫出来。”
我很难忍住脏话。
面上还是笑着,温吞道:“既然在我的庄中,杨公子还是按我的规矩来好。”
“赌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杨修端着他贵公子的矜贵与傲气,在弘农本地嚣张跋扈惯了,他的自负早晚会把他送上绝路。
但在我的事谋成前,他还不能死。
杨修,会成为我棋局中,最先走出的一步死棋。
“赌你会不会叫出来。”
杨修放肆笑出声,他恨不得夸赞一下广陵王的气魄,眉眼间尽是自得,语调昂扬:“广陵王,那我劝你还是现在认输的好。”
“本公子今日兴头好,或许会少要点赌注。”
“一炷香?”
“好,那就一炷香。”
杨修被遮住眼睛时,不自觉的扭动了下身躯,他刚想问你要干什么,很快闭上嘴。赌局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