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与力气,她只觉得一霎那间天地就陷入了一片腥臭的黑暗之中,她被猛地甩了出去,然后是浓稠的浆液浇淋了她一身,浆液中有着她熟悉的蜜的气息,毒液混杂其中,流入她的伤口,但正是这股强烈的刺痛,让她顿时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匍匐在一片沙子里,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姿势,她没有陷落的太深,她听到了啼哭声。
格里芬也听到了,婴儿很小,但滋味甜美,它喜欢吃婴儿就像是人类喜欢吃浆果,它距离流沙很近,也知道自己的重量一旦陷入流沙没有法术就别想飞起来,所以它没有降落,而是侧过身体,翅膀一扇,将婴儿扫上半空,但就在它伸出脑袋,想要叼住他的时候,一只沉重的大巴掌从天而降,狠狠地给了他一下——格里芬是翻滚出去的,差点就和那些蛮族人落了同一个下场,如果不是米特寇特及时地将他们悬浮起来。
“那是我的!”格里芬咆哮道。
“那是我主人的,”就像是每个清纯脱俗的妖艳贱货那样,克欧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下巴尖儿看人(看狮身兽),以及用那种可以稳稳拉住在场所有狮身兽仇恨的语调说话:“当然,你大概不理解这种复杂的关系,我们都知道,鸟头的思想……我是说,确实比较简单,但我想你可以问问你的主人。”
格里芬当然不会真的蠢到去问米特寇特,鹰面狮身兽的智商或许没有人面狮身兽那样高到可以施放神术,但论起阴谋诡计它们可不会逊色于无论哪一个人类,它知道它的主人对这位黑发的龙裔百般忍让是有原因的,虽然它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格里芬是绝对支持它主人做出的所有决定的,它的主人是最好的,顶呱呱,妙妙妙,好极了,尤其是他还愿意拿出他的药水好让它不至于脖子凉飕飕地成为其他狮身兽的笑料。
巫妖甚至懒得给予那个婴儿一眼,也不在意茉莉向他投出的仇恨的眼神,弱者的叫嚣与态度对强者来说甚至不如一缕蛛丝,一粒沙子,或是一阵微风,他催促着克欧回到原先的位置。
“我刚才感觉到了水,很多水,”克欧说:“你想要创造出范围多大的流沙?我觉得你继续下去就能让这个沙漠变成绿洲了。”
才不会,巫妖在心里说:“你不准备把我扔下去了?”
“怎么会呢,”克欧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他隐约猜到一点,但没有深入下去,这里有着上千个术士,如果其中有一个正在用法术窥视他的思想,那么他很有可能给自己的搭档带来危险,“你是我最亲爱的主人,克瑞玛尔,”他说:“我对你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说真的,就对着我的妻子我也没能做到这点,”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你是多么地幸运哪,龙裔。”
巫妖想念他的同居者了,后者会毫不犹豫地呕吐在这个混蛋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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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知道格瑞纳达的龙牙骑士们为什么不将他们的杀戮蔓延到人类身上,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要抱起那个终于开始啼哭的婴儿,但她一站起来,想要迈步的时候,就重重地倾倒在沙地上,她的腿骨疼的就像是要裂开,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沙子就像是无数只牙齿那样紧咬着她的腿,她的身体低低地悬空着,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膝盖上,她想要拔起一只脚,却发现它沉重就像是和整个沙漠焊接在了一起,她站在沙子里,而她的身体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遭遇到这个绝境的还有她的族人,他们在相互呼喊着,从食蛛兽身上掉落下来之后,他们就陷入到了流沙里,他们其中一些机敏的人抓住了食蛛兽的残肢,食蛛兽的比重要比人类轻,下沉的速度慢,但仍然会下沉,但至少可以将他们的生命再延长一点—有人开始诅咒,有人开始懊悔,更多人开始哀求,他们,其中也包括了茉莉,他们从食蛛兽的肚子里挖出卵,举在手里让格瑞纳达人看,告诉他们自己还很有用,比一个普通的奴隶更有价值——他们隐约记得穆萨提到过一个格瑞纳达的贵人愿意收容一些蛮族奴隶,但他们不记得他的名字,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仔细听穆萨在说些什么。
“但这样我们就不得不保留他们的头脑了,”米特寇特似乎有些遗憾地说:“他们是些永远也不会听话的畜生——如果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商人手中的食蛛兽的毒液可能要保持一段时间的高价了。”
“这也未必,”巫妖轻描淡写地说:“我保留了一些蛮族奴隶,如果你对食蛛兽的毒液,蜜或是卵,蛹有所需要的话,我可以以之前的价格出售它们。”
“这可真是太好了,”米特寇特惊讶地说:“如果说我现在就需要……一些蛹呢?”
“你需要多少?”巫妖说。
“几十只,大概。”米特寇特说。
“你随时都可以来取。”
“看来你拥有这些奴隶已经有段时间了。”米特寇特说。
“在我还没有离开格瑞纳达之前,”巫妖说:“他们的后代仍然在我的契约上。”
“那可真是不错。”米特寇特说,他看上去已经不再那么感兴趣了。巫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格瑞纳达人不会视蛮族为“人”,但可以作为一个可以用来交易的砝码,不过巫妖也是格瑞纳达人,他对这种把戏熟悉的很,他知道他的同居者会怎么做,自然也有办法摆脱米特寇特隐晦的暗示。
至于那些蛹,他不但有蛹,还有虫卵和蜜,毒液,这些都是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辛苦了好几个晚上的结果,为了这个,他不得不奖赏了它两块灵魂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