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其他客人的谈话声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全都竖着耳朵听这桌人的谈话,耿煊也不例外。
便见一个长衫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对其他人随意拱拱手,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此人虽然离开了,但他的言语却依然在在场所有人脑海中回荡,并造成了持续的静默效果。
没人说话。
无论是如耿煊这样的旁听者,还是与长衫男子同桌的其他人。
许久之后,一个体型略显臃肿的男子抓起身边一壶,对着壶嘴就往嘴里猛灌,却忽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啊——”
此人正是刚才怒怼长衫中年的主力,他这是想要借酒浇灭心中烦闷,可忙中出错,错把茶壶当酒壶,滚热的茶水入嘴,硬吃了一个大苦头。
“啪!”
茶壶被他狠狠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扫了桌上众人一眼,而后又在楼中其他人身上扫过。
“嘿,你们都是来听动静的吧?别净想着占便宜!
这件事不解决,在这街上吃饭的,谁都跑不掉!”
他在那里发泄,却没人愿意听他牢骚,陆续有人离开。
耿煊将一块碎银放在托盘里,对正要收拾桌面的店伙计道:“剩下的给我打个包。”
“啊?”店伙计有些疑惑,似乎不懂他什么意思。
耿煊指了指桌上的剩菜剩饭,“给我找个东西包起来……没问题吧?”
这次店伙计懂了,赶紧道:“没问题,您稍等。”
虽然有些奇怪,毕竟来这吃饭的主顾都是不差这点饭钱的主,这种要把没吃完的饭菜打包带走的要求还真是没听说过。
但既然客人有要求,他自然也会尽心照办。
店伙计很用心,用专门做蒸菜点心的大粽叶将几样饭菜分别打包,拎在手上就像是几样精致的点心。
“谢了。”
耿煊出了“鸿悦楼”,沿着行人并不多的长街行了数十米,来到一棵大树下。浓密的树冠如伞盖,在这阳光炽热的环境下撑起一片阴凉,还不时有风吹过,待在这里倒也不算特别难捱。
耿煊将打包好的饭菜放在一块石板上,往旁边瞥了一眼,点了点头,便继续在长街上溜达起来。
当他再一次经过此处,便见一位瘦得皮包骨,浑身脏兮兮如泥猴一般的小孩蹲在那里。那包裹饭菜的粽叶被一张张叠在一起,不见一点油腥米粒。
见他走近,“小泥猴”便跪在地上对他磕头,嘴里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
“哑巴?”耿煊有些惊讶。
刚才他打包的,并非真的剩饭剩菜,而是他特意多点的。
之所以忽发这份善心,和这“小泥猴”看上去那皮包骨的可怜劲没多大关系,而是相比起街上每个人头顶上都悬着一团或浓或淡、或大或小的红气,这只“小泥猴”头顶如陈小钰那般如透明果冻般的干净澄澈,让他心中触动。
想起陈小钰连续两个早上给自己送早餐,他就起了也给这“小泥猴”一份午饭的念头。
想到便做了,其他也真没想太多。
也是此刻,他才知道,这“小泥猴”居然是个哑巴。
“小泥猴”点头,特意张开嘴巴给他看,而后又是一阵“啊啊呜呜”。
耿煊的眼神却忽地一凝。
他分明看见,“小泥猴”的舌头是齐根断掉的,而且断口非常整齐。
这显然是被人有意割掉的!
耿煊心中大受震动,但他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小泥猴”再次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继续在这条长街上来回溜达闲逛。
大约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耿煊返回常平坊的家中。
一个人盘坐在床上,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地面,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心中翻腾。
“强大的辨土能力,绝不止于辅助挖洞这么简单。”
“只要发挥想象力,它能够做到更多。”
“我既然能一眼看出大地的特质,那大地就完全可以为我所用。”
“……且看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