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周以衡总听骆全在耳边说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如何漂亮白净,去县城也曾见过,可今天他心里却觉得这位江知青更白些。
若是绥北下大雪,这人怕不是会和茫茫雪地融为一体了吧?
果然是城里来的娇气包,从屋里出来站太阳底下才晒了多久,白净的面皮就染了红,像春日山头上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一样。
湿濡的舌尖润过的嘴唇,又像开到糜烂的映山红花瓣,稍微用手指头捻一捻就能挤出红汁。
也不知是涩是甜。
周以衡落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的手指,随着发散到这的思绪,突然凝滞,淡若浮云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瞬,耳后悄悄爬上一抹红。
幸好他肤色偏深,小麦色的肌肤遮掩了红晕,否则肯定能被旁边的骆全看出来,然后咋呼起来。
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会对着这城里来的娇气知青想这些有的没的?
还是个男知青!
意识到自己跑偏到荒谬的思绪,周以衡赶忙拉扯回来,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闹剧上。
可有些东西一旦在脑海里扎了根,一时就难以拔出来了。
视线闪烁了片刻,不知怎的,又落到了站在阳光下,白得好像能反光一样的俊俏青年身上。
青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个。
重新吵闹起来的动静,才让周以衡定了定心神,控制着注意力不去看江叙。
“二婶?”
高星尘念着这个称呼,一双眼睛冰冷,又带着讥讽笑意盯着钱枝香看,“哪有你这样的二婶?”
视线一转,又落到高为民身上:“又哪有你这样的二叔?”
“我爹是你亲大哥,我是他唯一的血脉,他跟我娘死在矿山里,你们带我回家,说得好听是养活我。”
“但说白了是我爹娘用命换来的钱养活了你们一大家子!我不过是靠着你们手指头缝里漏下的吃食,自己把自己养大的!”
“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我干活,高向阳在一边玩?他高向阳长这么大知道碗怎么洗吗?知道面怎么煮吗?”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们只打算供高向阳上大学!不管我考没考上大学,你们都不会让我继续念书的,对吧?”
高星尘冷笑,听着周围村民们的小声议论,看着他们落在高为民夫妻身上的别样目光,心里畅快了许多。
前世他被这一家人骗得团团转,现在他就是要扯下这层遮羞布,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家子的真面目有多丑陋!
钱枝香没想过向来听她话的高星尘会突然变得像疯狗一样撕咬他们。
在处理这种事上,高为民的反应要比他快得多,也简单粗暴的多。
这个中年男人撸起沾了泥巴的袖子,在院里扫了一眼,径直从墙角拿了一截锄头把,朝高星尘走去。
“你个小兔崽子是翅膀硬了,把你弟弟往公安局送,现在还敢对长辈指指点点了?”
“你爹死得早,也是我没把你教好,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高星尘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他小时候就这么被高为民揍过,有些心理阴影是刻在骨子里的。
“为民,算了算了,这么多人呢,别跟个孩子计较!”
人群中有人劝说,但高为民充耳不闻,一双和高星尘有几分相像的眼睛横了过去,“这是我们高家的家事,我管教我侄子,你们别掺和,要想掺和就把人带回家养去!”
触及到自己利益相关,顿时也没人再劝说什么了,毕竟这年头家里多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多双筷子的事,那粮食是多珍贵的东西啊!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他们只是些平头老百姓?
顶多在高为民收不住手的时候拉拉得了。
高星尘十八岁的身体没有摄入过多营养,才刚重生也来不及把自己养好,瘦弱得像个麻杆。
在高为民手里的棍子落下来时,高星尘狼狈躲了两下,而后艰难用手钳住棍子,满脸不服输的倔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高为民!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高为民气得吹胡子瞪眼:“高星尘,你真是反了天了!”
中年男人强有力的胳膊,轻而易举地从高星尘手上夺回棍子,抓住他反手一拧,木棍就要重重落在高星尘背上。
耳边能听到有人在劝,但高为民手上有家伙,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阻止,都只是口头劝说。
高星尘又气又慌,他可不能再在这对父子身上吃亏了,色厉内荏挣扎着:
“你放开我!”
忽而,他余光瞥见石桌前站起身的,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心里顿时升起希望,“以衡哥!救我!”
看热闹的江叙忽觉不对,顺着高星尘仿佛看到救星的视线看去,眉梢微扬。
周以衡是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