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铮在与云诏国最新一场战役中从悬崖跌落受了重伤,至今未醒,恐怕时日无多。
苏徊在朝堂上当场就险些失态了,压着心跳向贺兰玦自请前去西南。
贺兰玦微妙地挑了下眉,拒绝了一次,在苏徊据理力争后才点头同意。
下了朝转头就和听闻消息着急赶来的江叙说,重伤是真,昏迷没醒是真,时日无多却不真。
江叙当场用手肘给了贺兰玦一杵子,“还以为你不感兴趣,招倒是不少!我还以为卫铮那小子是真不行了!”
贺兰玦笑而不语,暗地里咬了下后槽牙。
他对旁人的感情问题是真不感兴趣,但卫铮和苏徊一日没有进展,江叙心里就总记挂着,这便算了,他还时常去宫外同苏徊喝酒谈天。
他能忍得了这个?
正巧在御书房里收到了西南最新传来的奏报,贺兰玦扫了一眼,便计上心头了。
梯子他是给出去了,这两人能不能顺杆爬上来,他就管不着了。
……
贺兰玦登基第三年半。
太子年十四,他正式将皇位传给贺兰昼,又命苏徊辅佐太子监国。
彼时卫铮也已打下西南云诏国五座城池,令云诏国献降,他带着满身功勋归京,成为一品军侯。
有这两个出类拔萃的文臣武将辅佐新帝,贺兰玦放心地退位当甩手掌柜,带皇后出宫游山玩水去了。
那时江叙身边已经没了那个高大沉默的护卫的身影,他也知晓了霍影爱钱的原因。
那人沉默寡言,心却是极好的,赚到的钱没有多少花在自己身上,全都用在他行走江湖见到的可怜孤儿身上。
无人知晓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背地里供养着一个收养孤儿寡母的善堂。
霍影的离开在江叙成为皇后的第一年。
人生这趟旅程就像一辆大巴车,走走停停,有人来,就有人离开,江叙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辞。
也在霍影看他的最后一眼中,品尝到了情愫的味道。
回想起从前相处时点点滴滴的细节,江叙恍然,却也只能遗憾。
霍影很好,却也只是很好,他心里早就被另一人占据,除了爱人的位置都可以给他。
只愿从今后,山高水远,各自在心安处平安度日。
告别皇城,江叙开启了新的旅程,那性子不着调的鬼医沈潺,大约在和星辰阁的往来中得知他与贺兰玦的行程路线,不请自来地跟了上来。
沈潺一来,另一个家伙自然也不会在盟主府里闲着,于是这趟旅程就从他和贺兰玦两个人迟来的蜜月旅行,变成了双人蜜月旅。
至于沉枭,早就被贺兰玦扔去管理星辰阁了,听说最近接任务时遇到个泼辣飒爽的姑娘对他一眼钟情要追他,正头疼呢。
另外,对于和萧故渊的关系,沈潺那个死傲娇才不会承认他和萧故渊勾搭上的事,对外都说是好兄弟。
江叙点头,嗯,是好兄弟,感情好到能不穿裤子在一张床上打架,打到隔着木板墙他跟贺兰玦的床板被撞响的程度。
贺兰玦当晚黑着脸拉他起床找掌柜的换房间的样子,江叙能记很久,并且在多年后某次好友齐聚的鸳鸯火锅局上,被酒后微醺的他拿出来当笑料爆了出去。
夜色都拦不住沈潺的脸红得像鸳鸯锅辣汤里的红油一样,死傲娇当即羞愤跳脚,要追着江叙打。
但架不住江叙身边保镖众多,贺兰玦将他护在身后,沈潺指使萧故渊把贺兰玦掀翻,霍影迎了上去,打得你来我往和翻腾的锅底一样热闹。
沉枭在旁边喊加油,他那刚怀有身孕的媳妇也想参与进去,被沉枭眼疾手快拉住。
江叙安稳坐在桌前继续吃火锅,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将红油弹到身上,旁边的贺兰玦掏出帕子给他擦,伺候得轻车熟路,还不忘给他倒了杯冷茶,十分周到。
这样一幅画面落在贺兰昼眼里,也被他记了很久。
比起万里江山,最值得留念的,还是人间烟火。
……
在外游历的第十六年,江叙和贺兰玦回京了。
起因是江叙收到一封家书,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门提亲,要娶他那娇养长大的乖巧妹妹。
说不上是妹控,但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从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江叙哪里能接受有人想挖他们江家的好白菜?
江之礼就更不能接受了。
鸡飞狗跳闹了一场,那小子决心建功立业后再回来求娶,这事才算作罢。
回京一趟,三十八岁的江叙也有点折腾不动了,决定在京城歇歇。
他嘴上说着自己老了,但岁月其实格外眷恋他,也包括贺兰玦,两人丝毫看不出上了年岁的模样,反而随着岁月沉淀更有成熟魅力。
在当年的定北王府,如今的和苑里待了几天,江叙想出门走走。
京城变化不大,在街上瞧见熟悉的招牌,他勾唇一笑,拉着贺兰玦走了进去。
掌柜的还是张元容,比起从前老了许多,但笑容和气场却从容了不少。
他们点了些菜,是张元容亲自送过来的。
与江叙对上视线的瞬间,张元容便愣了愣,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这个俊美到令人惊艳的男人,望着这双眼睛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琥珀色的漂亮瞳孔……
记忆一瞬间仿佛穿过岁月将她带回当年,那个最无助的阶段。
张元容惊喜失声:“是您!”
江叙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摇头,笑道:“夫人如今过得好吗?”
张元容含着泪点头:“……好!”
江叙微微一笑:“那就好。”
过得好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