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云见此一幕,心里顿时送了一口气,笑容再次淡然。
小姑娘隔着数丈的距离,盯着李若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首先,你还有你旁边那群人说的那些话就是在不敬和冒犯人,其次,我绝对不谅解,所以我会报复你。”
话音落下片刻,她的同窗们纷纷开口附和,都是不谅解。
李若云笑而不语。
小姑娘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不以为然,因为你觉得我们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在乎我们谅解不谅解你。”
李若云微微摇头,笑着说道:“何必把自己和顾公子给摘开来呢?今夜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之所以能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顾公子。”
小姑娘似乎早已料到了这句话,挑了挑眉,嘲弄说道:“当然是因为这件事根本不需要顾师兄出手。”
李若云的笑容微微一僵,不再那般潇洒。
只要耳朵没有聋,都能听得懂小姑娘话里的意思是,他根本不配与顾濯为敌。
这在他看来就是一种羞辱。
哪怕小姑娘认为自己是在描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然后呢?”李若云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你不恳求顾濯出手,该怎么报复我呢?”
小姑娘像是在看一个白痴那样看着他,说道:“还能怎么报复?当然是做你不想看到的事情啊。”
李若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强烈预感。
“你从最开始到现在,废话说个不停,不就是想让我和我的师兄师弟们离开吗?”
小姑娘冷笑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赶我们走,但我也不用知道这个,我只要知道我们今晚坐在这里,就能让你不高兴上一整晚,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报复?”
听到这句话,先前那位准备放狠话的长洲书院天才顿时醒悟了过来,不由心生庆幸,只觉得自己还好没来得及开口,否则就是正中下怀了。
无垢僧的脸颊不再那么涨红,连衣袖里的拳头都松了些许。
神景天女早已松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对座那群人的难看脸色,好奇思考夏祭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把他们揍得更加难看一些。
林挽衣认真回忆,终于回想起这位小姑娘究竟是谁。
顾濯嘴角带笑。
李若云沉默片刻后,笑着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心里痛快一些,那就这样想吧,我确实有些难过,但这与你无关,只为秀湖前辈。”
“虚伪,愚蠢,目光短浅。”
小姑娘看着李若云,认真问道:“你凭什么断定我们得了今夜这份机缘就一定还不上了?难道你其实就是秀湖前辈?”
话至此处,无垢僧毫不犹豫开口附和。
“虽然我觉得机缘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不是一场交易,不能用还这个字来形容,但非要用的话……我保证你们一定能还得上。”
神景天女视线缓缓扫过场间对座众人,说道:“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资格还上这份机缘,我觉得夏祭的名次是一个很好的佐证,你们觉得呢?”
这句话并非威胁。
而是一道通知。
——夏祭之时,今夜说过话的人最好不要遇上她,否则就准备提前出局吧。
林挽衣和顾濯没有说话,因为已经无需多言。
但谁都知道这两人必定也是同一个态度。
李若云沉默片刻后,洒然一笑,说道:“那就在夏祭里见真章吧。”
事情闹到这份上,谁也不可能再往后退上哪怕一步。
纵使明知不是对手,该打的还是要打。
今夜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天才,都有自己的骄傲,怎会在此时露怯?
接下来再也没有谁说话。
场间一片安静。
不久后,夜色降临。
秀湖真人终于姗姗来迟。
那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人,穿着一袭看上去有些粗糙的灰袍,似乎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但面容偏又收拾的极为干净。
银灰相间的头发牢牢紧贴在头皮上,被一根发绳束起理好,一丝不苟。
老人的脸上不见半根胡须,只有略显尖锐的胡茬,大概是每天都会认真修剪一遍。
只是这简单的一面,在场众人便对这位老人生出了好感。
与秀湖真人一并出现的还有两位大人。
其中一位是当朝礼部侍郎,最近这些年里身下的位置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的可能,但也正因此而根基牢固,在礼部内有着相当的话语权,不是边缘人物。
另外一位则是栖霞寺的住持,在禅宗内部颇有地位。
这也是无垢僧为何今夜来到这里的缘故。
“对不起。”
谁也没想到秀湖真人入座后的第一句,竟然是面朝众人致歉。
“先前你们争吵的事情我已尽数得知,此事不怪你们任何人,只能怪我今夜来得太晚。”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望向众人,神情坦然说道:“我很希望你们能放下先前结下的恩怨,但我不是你们,没有经历过你们刚才的感受,自然也没有资格替你们做任何的决定,现在与你们说这些话,坦白而言,其实多少也有些自我安慰,让自己心中的愧疚少上几分的自私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哪里还能坐得下去?
不断有人站起身来,向秀湖真人表示此事与您老人家无关,都是我们自作主张。
就连顾濯身后的同窗们都为之深深触动,心想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果不其然是当年愿意舍弃境界,只求一方平安的秀湖真人。
秀湖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错在我这里,那我自然是要给出补偿的,今夜的酒水将会换成梨花雪。”
听到最后三个字,场间席上好些人的脸色诧异了起来。
就连那位礼部侍郎和栖霞寺的住持都为之些微错愕,心想秀湖今夜竟这般舍得?
秀湖真人对此视若无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止于此,我还会为你们都认真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