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不错的人选,我尝试过多交往几年再和他解释,可能更容易理解,还没到约定的年头,他就另寻新欢了;要么就和父亲一样,知道了我会永远年轻,避之不及。”齐姝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咱们鸠家人一起作伴了。”
“以后我们搭伴养老吧!谁也别嫌弃谁是千年的妖精,哈哈哈!”靳绯忽然有个异想天开的提议。
“你们都是千年的妖精,一起搭伴养老,那我怎么办?”苏乔怯怯地问了一句。
“现在你是我们的小妹妹,等你老了,我们管你叫奶奶!哈哈哈!”靳绯的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程澜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乔。
“咱们这辈分有点乱啊。”景枫看热闹不嫌事大。
“活得久更要心态年轻,别叫我奶奶,请叫我she~rry!”齐姝站起身来,应声做了个妩媚的s形,“我们走吧,龙舟赛要开始了。”
大家纷纷起身、走出茶棚,向龙舟终点走去。
“这家莲子茶还挺好喝!”景枫最后又喝了几口,跑着追了上去。
石墙
“从这边走,那边有莲区的屏障。”鸠濂指引大家从另一侧绕过去。
“我们试试吧,万一能过去呢?”程澜提议,“时间紧迫,大不了明天再看龙舟赛。”
大家默许了提议,跟着程澜一起前往两区交界处。一路走,一路吃,有景枫时时指引美食摊位、调节气氛,还有鸠濂帮忙拍照、合影,倒也不乏度假的气氛。
如果说叶区是露天集市,那么莲区就是全封闭棚区,依半边湖面而建,捂得严严实实。莲区的尽头是一片森林,出口就在其中,再远即是耸立于林外的石牌坊。
屏障很醒目,是一堵半人高的石墙,中间卡口有不少莲男看守,一般人很难混进去。据鸠濂观察,龙舟赛虽分三天举行,每天比赛莲男只上场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有将近三分之二的精壮小伙儿都在轮流看守着莲区的出入口。乡民有自己的特征,且熟人熟面,外乡人稍一靠近便会被拦住。
“这边是通往石牌坊的,外乡人不准穿行。去看龙舟赛的话,要从另一边绕过去。”莲男一把拦住了佯装不知的景枫。
“看来不行。我看那个墙也不高,跳过去呢?我跨栏还行!”景枫悻悻地走回来,汇报了情况。
“行不通,你看他们有多少人,晚上再来看看吧。可问题是,歌谣里提到的墙就是那面石墙吗?”鸠濂想了想,“要不咱们去出口看看?乡民都买了什么?”
“你们去看看吧,我和齐姝、苏乔顺便带些吃的喝的回去,集市到中午就散了。”靳绯说着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又从后面拽了一下景枫的衣服。
“哦哦哦,对,我帮她们提东西。”景枫赶紧把话接了过来。
“她们是故意一起走的吧?”程澜看着拉帮结伙走远的四个人,叹了口气。
“你是听了刚才的话,也很嫌弃我吗?”鸠濂小心翼翼地问。
“我姑姑在疗养院住了很多年,一直是年轻貌美的样子,甚至比我还年轻,当时我就已经习惯了。”
“但那毕竟是亲戚啊。可以一起搭伴养老的也仅限于同族之间,如果身边朝夕相伴的爱人永葆年轻,而自己日渐衰老,心里还是会担心吧?”鸠濂说出了问题的关键,而程澜没有回答。
“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我从十多年前就认识你了。当年父亲从极乐舟消失,我曾为此远赴西北找过参差境主,他告我父亲并非恶意逃走,是要帮一位困于疗养院的姑娘复仇。”程澜抬起头,看着鸠濂。
“那人是我姑姑?”
“对,所以那时我去了山间疗养院,而当年陪在程萍阿姨身边的就是你。后来我为了发展来到b市,时常去疗养院旁的山区采风,顺便去看看你,直到几年前你姑姑去世,你也忽然消失了,我才后悔,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近年来,随着修行与阅历,我心绪平静了不少,虽然很想念你,也不想用宿符去找,无意逆天而行。这次就算是命运的安排吧,可能也是我父亲牵的红线,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好事。”
“让我想想吧。”程澜的回答毫无语气。
“好吧,都十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鸠濂语气中有些沮丧,低头看着地面,没注意程澜忽然转过头,正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光门
“到了!你看!”鸠濂指着远处的石牌坊,“咱们别走太近,以免被人发现。”
“好像没见有人从森林里出来啊,”程澜探着头往森林的方向看,“走近点吧。”
离石牌坊不到百米的距离就是老汉居住的乡村首屋,不远处停着昨天六人开来的两辆车,石牌坊附近一直有老汉和小男孩盯着,鸠濂借口落了东西,和程澜一口气走过去、直接躲进了车里。
车窗正对着莲区出口,位置极好,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老汉一直盯着,总是不太轻松。鸠濂看着程澜,眼神中有些暗示,程澜腼腆地点了点头。老汉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拉着小男孩走回了乡屋。
“能看到吗?”程澜坐在副驾驶,正是与出口相反的方向。
“特别清楚,我双眼视力都2.0!”说完,被程澜打了一下后背。
“好,说正经的,老汉和小男孩回去了,莲男们都在石牌坊周围看守,没看到出口。澜澜,你下手太狠了。”
“你再……”
“哎!有人出来了!人影闪现时好像有道光门,但走出来就看不到了。”鸠濂望着远处,把眼前情景一一告诉程澜。
“看不到的光门?可能是什么神力把光门隐藏起来了。”
“出来的是几位老人,有男有女,每人拿着三朵莲花,有白有粉。”
“莲花白,莲花粉,莲花深处人挤人。”程澜重复了一遍歌谣,“按灯屋的颜色,白和粉分别对应莲男与莲女。”
“那就对了,老汉拿的白莲,婆婆拿的粉莲。”鸠濂予以确认。
“不是景枫说的人形?”
“等等,他们把莲花分别插入了左右荷塘,和网站上写的一样,自幼养于莲塘。澜澜,我说的你害不害怕?刚看你一直躲着荷塘走。”鸠濂轻轻拍了拍程澜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
“一道墙,二道门,三道符咒见故人。”程澜完全沉浸在歌谣里,边重复边思考,“按歌谣,第一道石墙在莲区入口,第二道光门在莲区出口,那歌谣里的三道符咒肯定是用来通过石牌坊。只要我们过去,就能返回原来的世界了!”
“澜澜,你太厉害了!”鸠濂激动之余,忍不住紧紧抱住了程澜,而她也没有拒绝。
鸠濂带着破解歌谣密语的兴奋,拉着程澜的手,走回了乡里,没发现远处窗户上贴着几张八卦的脸。一进屋,大家憋着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还没吃吧?桌子这边是午饭,这边是晚饭。”齐姝打破了一片沉默。
“澜澜,你挑!”
“澜澜?澜澜?”景枫一惊一乍地学着。
“对,我叫澜澜,你得叫嫂子!”鸠濂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纠正了称呼。
“哈哈哈,澜澜,有什么发现?说说!”齐姝太了解本家人的性格,一高兴就容易得意忘形,当然,也有景枫这样时时刻刻都得意忘形的。但平时一贯沉稳的鸠濂情绪高涨,必定有什么重大发现。
***程澜和鸠濂像说相声一样互相补充着将方才的观察、猜测和推理完整讲了一遍,唯独没说两人在车里拥抱良久、柔情慢吻。***
盘算
“我来捋一遍,有好建议大家随时补充。”鸠濂看了眼纸上的笔记,五人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一、明日龙舟开赛之时,六人分为两拨,一拨去集市、掩人耳目,一拨把贵重物品随身带到车上,在集市的莲区集合。
二、齐姝修行不够,幻术还算过关,绘制宿符,让卡口看守的莲男以为我们是本乡人,先通过石墙。六人分别跟紧本乡人,直至走到出口。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三、光门我们或许看不到,大概走到一定的距离,齐姝用幻术变出和本乡人手里一样的东西,我们能不打就不打,尽量蒙混过关、保存实力。
四、走出光门,景枫,你带着澜澜和苏乔先去车上,闯石牌坊的任务交给我们三人。
明早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实测一下半个湖面的大致步数,提前做到心中有数。
“听着好紧张,希望能一次过关!”靳绯无比期待地搓了搓手。
“一定能过关。”程澜很有信心,鸠濂和她相视一笑。
远处乡屋里的老汉听完,皱了皱眉:“他们果然不是一般人,听到笙歌也不会神魂颠倒。这个宿符,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怕莲娃儿挡不住他们啊,最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族长,我去安排吧。”彦儿主动请缨。
老汉摆了摆手,慢慢移开木柜,现出乡屋后门,一闪身,向着夜色中的石牌坊走去。纳摆乡逢紧急之事才会用到乡屋后门,上一次,老汉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预演
2024年6月9日,纳摆乡。
次日一早,六人开始依计而行。程澜和苏乔去丈量了步数,顺便带回些早点。苏乔在集市上买了些女孩喜欢的民族风小饰品、小摆件,尝了景枫念念不忘的硕大的冰糖莲子串;程澜则买了一套莲女的民族服装和头冠,金莲头冠虽不比莲女们自戴的那么繁复,却也是越看越精致。
出乎意料,无论是莲区卡口,还是出口的森林区,甚至石牌坊周围,守卫都比昨天更加森严,她们感觉事态有变,赶紧回到了乡屋。
鸠濂和靳绯对自己的宿符很有信心,认为歌谣密语已破、机会难得,不如放手一试。最后投票表决,程澜关键的一票投给了鸠濂。
进入石门,一切顺利,跟着乡民的步伐走,沿途都是横铺在地的荷花,细看荷花下面,是一个个熟睡中的婴儿,粉嫩透白,齐姝一眼望到差点惊叫出声,还是靳绯拽了她一下,才勉强保持镇定;鸠濂一直紧紧拉着程澜,用半个身子挡住了程澜的视线。
立刻就要到光门了,六人手里拿着幻术变出的荷花顺利走了出去,可门外并非石牌坊,而是第二道光门,刚还走在身边的乡民们也不见了。
“你们以为凭那点幻术就能逃出去吗?太小看我们纳摆乡了。”老汉从第一道光门里走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老汉身后陆续站满了看守的精壮莲男。
“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乡里自当盛情款待。如果执意要走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汉挥了挥手,身后的莲男将他们团团围住,本来狭窄的方形棚屋在无限扩大,最终扩展成了圆形。
“那就各凭本事吧!”鸠濂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招数。
“好言相劝你不听,彦儿,地煞青莲阵。”
只见几圈莲男纷纷化身白莲,开始绕着他们旋转,速度不快,只是有些眼花缭乱。隐约中有咒音,比夜晚听到的更为空灵,像由天边远远传来。
“莲花变色了!”程澜叫了一声,应声倒下的是景枫,头开始剧烈疼痛、抱住了肩膀。
“我给你们时间考虑,但不太长,等莲花都变为青色,可就追悔莫及了。”老汉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语气。
自带咒噬的人更易陷入阵法,修行越高坚持的时间越长,齐姝、鸠濂和靳绯依次倒下,四人在地上痛苦挣扎、完全没有绘制宿符的力气。苏乔焦急地看着程澜,也只有她的决定才不会被鸠濂埋怨。
七十二朵莲花组成的多层圆环忽高忽低,旋转速度从未变过,颜色却渐渐由白中透粉变为白色、淡绿色、绿色、淡青色。
“姑娘,想好了吗?时间不多了,再转上五圈,阵法结束可就回天无术了”。老汉看了看莲花的颜色,提醒着程澜。
“我留下吧,换他们五个人出去。”
鸠濂耳边梵音不断,隐约听到程澜的话,想出口阻拦却全身无力。
“程澜,别!”苏乔拉住了程澜的衣服。
“一个换五个?你对阵法毫无反应,可知并非他们同族,无神力助我,又凭什么答应你?”老汉冷笑了一下。
“我是天竺四姓族人纯家之后,虽然不会绘制宿符,但我的血脉可能是你需要的。”
“澜澜?”又一个震惊的消息。鸠濂挣扎着抬了下头、望向程澜。
“哦,天竺四姓族人……很古老的血脉啊,”老汉像在回忆什么,“对,宿符就是那时听到的。”
“族长,等一等!”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鸠濂,好一个瓮中捉鳖。”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
几人同时望过去,两位年轻人站在第二道光门旁,其中一人身着乡里莲男的传统服饰,另一人衣着素净、手持九莲锡杖,朵朵金莲在棚屋内泛着异彩,片片金色莲瓣也随着年轻人渐渐走近的步伐摇曳生姿。
“这锡杖……快,彦儿,赶紧停下来!”老汉急忙叫停阵法。
地煞青莲阵倏地停了下来,原本的白莲已接近青色,地上的几人也面色发青、奄奄一息,程澜先一步跑过去、扶起了鸠濂,眼里满是心疼。
“是朝儿吗?”老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族长,这几人求您手下留情。住持知道出乡要扛过阵法,专程让我们前来阻拦。”年轻人跪在了老汉面前,“族长,是我,朝儿。”
“那他……”
“我师哥,竺夜。若非紧急之事,我们不能随意来中洲境。”
“好好好,快起来,你说这几人是住持的旧识?”
“对,其中四人是天外一姓鸠氏,两人是天竺四姓族人后代。住持说,这或许是个化解两族世代恩怨的契机。”
“怎么说?”
“您应该知道,我可以……”
“我明白了,无需多言,随他们自愿吧。”老汉及时止住了竺昼的话,挥手遣退了待施阵法的莲男们,对程澜几人说,“你们几个,想回就回去吧,愿意明天看看龙舟盛景、多留一天的话,我们纳摆乡也欢迎。”
言落门开,棚屋渐渐消失,露出了不远处的石牌坊。程澜和苏乔搭着四人,艰难地走回了乡屋。
老汉带着竺昼和竺夜回到乡村首屋,看着屋内的摆设,竺昼忍不住轻轻拂拭。
“师哥,你不是一直想来看看纳摆乡吗?我从小就在这间乡屋里长大。”竺夜听罢,环视了一下屋子,土墙木门,陈设简单,虽显朴素,却有种漫长时光停留过的痕迹。
“难得回来一趟,不再待一天吗?明天可就是端午了,还是你怕……”老汉给两人倒好荷叶茶,焦急地问竺昼,随即又自言自语,“看到你和暮儿都跟在高僧身边,我也放心,有事就走吧。”
“族长,此番特意带回锡杖,是住持的意思,暮儿已经可以转世了,让她回来吧。”
“什么意思?”竺夜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九莲锡杖,竺昼陷入沉默。
老汉哀叹一声,道出了锡杖背后的故事。
往事
清乾隆年间,纳摆乡。
族长看着一株并蒂金莲,开心不已。
并蒂莲本已难得,金莲更是百年不遇。金莲即意味着善行得应、天赐神力,用来保卫纳摆乡,无异于如虎添翼。百十年来,乡里也仅存下十余朵金莲。
彼时的纳摆乡依旧沿袭着旧时习俗,莲男莲女由村中老人分别抚养,于端午时节定情。因是并蒂莲,成年后注定要成为夫妻,便由族长夫妇亲自抚养,取名朝儿和暮儿,对其疼爱有加。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转眼间,朝儿暮儿双双成年,定情的端午佳节,乡里洋溢着幸福欢乐的气氛。
本是众人期盼的好日子。不知俗世谁探到消息,传闻得到并蒂金莲可增加修行,一群人用巫术破解了乡中幻术。看到暮儿绝色美貌便欲强抢,族长之妻以自身修行全力护女,在争斗中不敌巫术、吐血倒地,暮儿也用手中的荷叶稻草棕割喉而亡。朝儿带着乡中莲男拼死抵抗,非伤即残。
正巧一众僧人在附近古寺停脚休息,听到远处的打斗声,瞬间出现在朝儿面前,三十余人摆成阵法、齐诵咒语,恶人纷纷瘫倒在地,继而消失不见。
为首高僧为乡中幻术增加了梵咒保护,停留的两日里又为莲男们传授了地煞青莲阵。族长无以为报,正在踌躇之时,朝儿看到未来高僧会助暮儿转世,说服族长以乡中珍藏的八顶上品金莲和暮儿的金莲化身制成九莲锡杖、跟随高僧,自己也愿意追随高僧潜心修行、等待暮儿转世,高僧应允,族长也甚感欣慰。
“要怎样转世?”竺夜追问。
“锡杖上少的一朵怎么办?乡里再添上一朵还是够的。”老汉算了算。
“好,好。”老汉点了点头,老泪纵横。
“真羡慕你。”竺夜失神地看着远处。
龙舟
2024年6月10日,纳摆乡。
经过一夜的休整,四人勉强恢复了体力。既已得到族长特准,又有竺夜、竺昼相助,他们决定将错就错,在这里好好过个端午。
看程澜买了莲女的民族服饰,其他三位女性试穿还不过瘾,禁不住心里痒痒,一人买了一套。穿着乡中服饰,融在当地独有的氛围里,引得景枫拍手称美、鸠濂快门不断。
连着两日的比赛,留下了最精壮的一批小伙儿,正摩拳擦掌准备一战定胜负。终点围了一些已经得到回应的莲女,今天就是他们的定情日,其他的莲女或结伴赶集,或围在湖边观赛。湖边还有为数不少盛装打扮的老汉与婆婆,看着莲男莲女们暗送秋波,他们也回忆起自己年轻的岁月。
六人夹杂在人群中,等待着十点的鼓声。鸠濂和程澜在稍为安静的湖边站着,不知说了些什么;靳绯和齐姝一起逛着集市,乐不思归;景枫喝了一碗又一碗莲子茶,生怕回去就喝不着,还准备带些冰糖莲子串回b市,留着慢慢吃;苏乔一直坐在茶棚里,觉得实在无聊,便往周边随意走了走。
湖边是观赛的绝佳位置,人群涌动中,苏乔被无意碰了一下。眼看要落入水中,一只清瘦而有力的手拉住了她,苏乔自右臂经全身一阵酥麻,倒在竺夜怀里,这感觉似曾相识。
“樵樵!”年轻的声音惊呼。本是分散的五个人听到,不约而同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别打搅他们。”景枫离得最近、跑得最快,却被竺昼一把拦住,也不知从何时他站到了旁边。
“那是我妹!起开!”景枫瘦而有力,用胳膊推开了竺昼。
“还是我师姐呢。”竺昼不甘示弱,这回换景枫和闻声赶来的四人哑口无言了。
“她是天竺四姓族人,我昨天听到了。和竺夜有什么关系?”鸠濂问得有点不怀好意,对于昨天竺夜的奚落他仍旧耿耿于怀。
“他们的事儿,也就他们自己清楚,”竺昼往那边看了看,苏乔挣脱了竺夜、强撑着站起身,“完了,师姐还是不原谅师哥。”
苏乔气哼哼地走回来,不顾鸠濂的反应,挽着程澜走远了。
“你小子也有今天!”鸠濂想了想,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坏笑了一下。
鼓声响起,四人和二人就这么分散着看了赛龙舟和赛后定情的盛况。
回程在即,出了石牌坊,竺夜和竺昼就要回到参差境和中洲境。
临行前,竺昼手持九莲锡杖在石牌坊边等候。竺夜将一个船型木盒交给了苏乔,任鸠濂有多好奇,还是被程澜拉住了。
离开纳摆乡,车开半晌,回忆起来程时两车欢乐的互动气氛,鸠濂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起在湖边程澜对他说,自己的母亲和姑姑都去世了,了无牵挂,确实打算留在纳摆乡,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四姓族人的后代,也不必强求结果了;分车时,又借口鸠氏家族好好联络下感情、建议同乘一辆,自己安慰苏乔去另一辆,可互动时再没听到程澜的语音……自己太大意了。鸠濂疯狂地往回开,却怎么也找不到石牌坊了。
老汉目送着竺夜、竺昼二人和两辆车消失在石牌坊外,叹了口气,“姑娘,出来吧。你想好了吗?”
“族长,我想好了。”程澜走出森林里的光门,穿戴着纳摆乡民族服饰,俨然从小在此长大的莲女。
***回到b市,鸠濂整理行囊时,发现了程澜匆匆塞进去的便签:
鸠濂,对不起,我留在了纳摆乡。
自第一天看龙舟赛,我便为这里真挚淳朴的民俗所打动,愿意在此度过余生。
你父亲的遗物:我姑姑程萍墓碑右边的土地,向下半米的铁盒内。
愿余生安好,勿念。——程澜
另:有关四姓族人后代一事,本无意隐瞒,因母亲和我从未接触过梵咒,仅平凡度日。若不是误入纳摆乡,恐怕都不会想起自己这个古老的血脉。***
鸠濂慢慢抚平压实的折角,看着程澜秀气的字体,看得出神。
盟誓
2029年6月16日,纳摆乡。
纳摆乡的端午,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程澜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在端午集市上,两人穿戴着民族服饰,有说有笑。五年过去,她眼角已经有了不易察觉的皱纹,眼神却依然清澈,旁边的小女孩白皙清透,长相讨人喜爱。
临近十点,她们站定湖边,准备观看龙舟赛。程澜为小女孩指着龙舟开始的地方,一声快门打破了周围短暂的寂静,在这隐世的纳摆乡,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回头看,一位中年人拿着相机,站在那里,也穿戴着纳摆乡的民族服饰。
“您是?”程澜把小女孩拉到背后,略带警惕地询问。
“澜澜,不认识我了?我是鸠濂。为了重进纳摆乡、见到你,我用了三道宿符,余下的修行分给了我姐和靳绯,两个妖精已经结伴同游好几年了,她们说要畅游世界;景枫还是严守家规、坚决不学梵咒;苏乔搬到了s市,大家只能网上联络了。按你留的便签,我找到了遗物,不过我用不到了,让竺夜转交给了巧妹,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有,这是五年前洗出来的照片,我说过,能出去的话一定会给你……正当年龄的我,很显老吧?”鸠濂努力找着各种话题,从身边口袋里拿出五年前的照片,最后说到了自己,说完又自嘲地笑了。
“回去以后,我认真想过了,与其像父亲一样为追寻一个不切实际的存在、背负着过时的恩怨,根本毫无意义,还枉费了一生。以前竺夜问过我,是否还愿意像父亲一样度过余生,当时我没有答案。但遇到你,我有了答案,我想和你如平凡人一样生活下去。小女孩很可爱,是莲女吧?”鸠濂走近程澜,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我收养的莲女,叫涟儿,涟漪的涟。”程澜看着他自然的举动,内心有些融化。
“这样叫不会重名吗?”鸠濂忽然问。
“重名?”
“那你叫我什么?”
“涟儿,别理他。”程澜白了鸠濂一眼。
“来拍张全家福嘛!”
“拍了怎么洗?涟儿别理他,我们去看赛龙舟。”程澜拉着小女孩转过身,偷笑了一下,连语气里也带上了甜蜜的笑意。
“走慢点!你可不能欺负老年人啊!”鸠濂拿着照片、跟在后面,边走边笑,忽然快走几步,一把抓住了程澜的手,“对了,你还要补我一个荷叶稻草棕!”
2029年6月16日,s市。
苏乔带着船型木盒来到了海边佛寺,夕阳下,寺庙的屋顶和海面同时反射着阳光,犹如仙境,无数次梦中出现过的海景近在眼前。
五年前在纳摆乡见到的年轻人,和梦中的古装少年一模一样。只是,见到他的一刹那,所有强行封印的记忆都回来了,尽管百般压制,她还是全想起来了,浓情蜜意和负情背叛像两把刀在心上拉扯。他解释说,只是为了帮一女子,却无形中增加了因果,女子生生世世执着等待,搅乱了命定的姻缘。
“狡辩!”她看了看木盒里的鎏金合欢,仔细地放在纳摆乡带回的青莲瓷台上,顺着海浪放了进去。
涨起的潮水带着木舟渐行渐远,卡扣的“极乐”二字忽然闪闪发光,木舟消失在海面上。
当年他们大婚时,万朵鎏金合欢漂向远方,祥瑞对鸟绕舟飞舞,天地同贺,何其幸福。
***“当年走漏消息的是谁?”竺夜问。
“或许本没有走漏消息的人,只是情中该有此劫罢了。”竺昼看苏乔离开,走到竺夜身边,一同站在海边佛寺的连廊深处,望着海中的木舟。
“境界挺高,你已经可以当中洲境主了。”
“不,我要留给师姐。师姐还没原谅你?”
“她放弃了这段姻缘。”竺夜手中慢慢显现出极乐盒。里面是鎏金合欢和青莲瓷台,一段曾被世人称颂的金玉良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