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展品可都是跨越各个年代保存下来的,这些民间收藏家不容易。”景枫边看边和鸠濂说着,“对了,我上次给你看照片那姑娘,怎么样?喜欢的话给你介绍。”
“哪个姑娘?你给我看过那么多呢。”鸠濂答得有点不走心,却仔细地拍着每一样展品,“别说,这些民间收藏家能人真多。”
“苏乔啊!就是好几次加班都帮我忙的那个,圆乎脸,半长发。”景枫比了一下肩头。
“人家让你介绍了?”
“没啊。”
“你欠人情了?没得可还,把你哥推出去?”
“这么说就没良心了啊,我也是看你单那么长时间,替你,哦不是,替阿姨着急。”景枫转念一想,“不对,还是说你有目标了?谁谁谁?”
“丢啦。”
“丢、丢了?”
鸠濂说得无可奈何,景枫听得一脸茫然。再一回头,人已经走进了最后的展厅,他连忙跟了上去,想继续这个话题。
***一直以来,尽管二人时常吃饭、聊天,却很少探讨感情问题,或者说,他不敢问,毕竟鸠濂比他年长了几十岁。随着越来越熟悉,景枫感觉初识他时身上的那些尖刺在慢慢消融,他平和多了。***
最后的展厅放着此次的镇展之宝——两朵鎏金合欢。这是此次预展的重点,观者虽多,安保人员更多,监控覆盖每个可能的死角,圆形展台加了几层防护,但并未影响观赏。展品放在最中心、略高于人群,四面都是倾斜的镜子,在昏暗的展厅里,看起来金光夺目。
鎏金合欢本为经过防腐处理的合欢花轻蘸金液所制。这对花的要求极高,如新鲜硬挺、品相完整,则成品花丝摇弋、映日生辉。
旁边的展品介绍上,写着收藏人的大致情况:
“哥,你说什么人才能做出这种工艺品啊,也太精致了。”
“别想了,这就不是人能造出来的。”鸠濂说着开始绕过人群从几个角度拍照。
“还别这么说,我家有个当年一脉长老用过的镖,我爷爷过世那会儿书啊笔记啊都烧了,就这个过于精致,我爸私心留下来了。”
“真的啊?有空让我看看?”
“石榴花的形状,五瓣尖棱、镶红宝石,后面是一个细棱锥,可以当镖也可以当发簪,不容易引起注意。”景枫一边比划着一边说,“反正也不是我们这一脉的,送你都可以,也算物归原主了。”
“行,算我欠你个人情。饿了吧?我再拍几张,咱这就吃饭去,我请你。”鸠濂绕到了展厅的另一边。
“别呀!我妈知道和你来看展,特意做了炸酱面!”景枫一听,赶紧追了过去。
“哟,佟阿姨的炸酱面,那必须得去!面码多,面条爽,还小碗干炸,绝了!”
“嘿嘿,就知道你爱吃,今儿比我出门还早,奔菜市场了。”
“你可得好好学学这手艺,别失传了。佟阿姨也真不容易,每天都这么有活力。”
“不行啦,常忘事,老念叨以前,每天全靠看相片提着那一点心气儿。”景枫摇了摇头,“不过,哥,李阿姨过世也别太难过,有空多出去散散心。”
“这不就散心呢嘛。”鸠濂本来神情有些凝重,忽然眉头又舒展开了,“走吧,路上咱买点啤酒和果茶,我看阿姨挺喜欢上次的果茶。”
“说到散心,我想起来了,几个不错的同事计划着端午小长假自驾湖北,哥,你去吗?”
“我和你们同事也不熟啊。”
“其实吧,那几个都是女孩,我答应她们找个摄影师,刚不是还说欠我个人情吗?”
“合着我是扛相机的?你要这么说,我豁出去了,就当采风呗。
“就是!哥,你这么想就对了,多散散心,那可定了啊!”
“端午是吧,行,没问题,相机什么的我提前检修一下。”两人聊着天走出了展厅。
***预展期间,鎏金合欢受到极大的关注,拍卖时也自然成为了大众的焦点。然而,买家并未露面,以极高的价格慷慨拍下便查无此人。***
玉璧
2031年8月16日,宁夏,v市,归铩古国遗址发掘现场。
八年前突现的土墓与木棺使发掘队士气高涨,然而只是昙花一现,此后再无喜人收获。直至最近,才在遗址的衣冠冢内发掘出一个完整的粉色玉璧。太子与太子妃的传奇爱情故事有了后续,发掘队员们都很兴奋。
但这一次,水教授并没有参与发掘。八年前,他曾以僵虫膏保存棺内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可后来同样是他的一次误操作,不仅使棺内二人化为灰烬,连银亮长枪与鎏金合欢也同时消失。水教授引咎退出发掘队,也从大学辞了职,此后便杳无踪影,如凭空消失一般。
几年前,竺夜以古国玉璧作为交换,与水铨达成协议——得到棺内所有物品,包括水铨私藏的焕尸虫。每次转换时空都会产生镜像记忆、造成时间乱序,如今他最后一次使用,将棺内物品悉数送至极乐舟事务所,并择日埋入选好的一块吉地上。在过去的时空里,再也不会有人干扰太子与太子妃,然而现实中的竺夜和苏乔却难以破镜重圆。
竺夜收到了苏乔的极乐盒传信,得知了她的决意,便不再打扰,仅是远远观望。苏乔交往、结婚、生子,日渐衰老,好像纳摆乡的相逢就是二人生命的岔道,从此再无交集。竺夜有些失落、求助于住持,未曾想私断姻缘必受天惩,便决心代为受过。至于以后,他会像竺昼一样,耐心等待,等一切重新来过。
一日,雷电交加,灰白色的闪电一下打到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衣冠冢上,墓碑一劈为二。竺夜在古今寺外静心等待,看到闪电的瞬间人形即失,从此便只能作为亡魂四处游荡。
异乡
1886年8月14日,南洋,x市,极乐舟事务所。
事务所里,kevin和selina的一对儿女跑来跑去,而桌前的小巧妹丝毫不受干扰,一边忙着手里工作,一边往门口不时望着。月初几天是ivan来的日子,但这个月,已经耽搁好久了,她有些心焦。
“发现没有?最近小巧妹显得心烦意乱。”selina看着一对儿女,推了推kevin。
“等ivan呢。过来人,明白。”他被selina推了一下,“susan,看什么呢?”
“讨厌!明知故……”正说着,门开了,小巧妹忽然站起来,进门的却是竺昼。
“竺昼?你怎么来了,竺夜呢?susan都快得相思病了。”
“他……替师姐挡了天惩,在等待转世。以后这边我来兼顾,要不是暮儿年岁已到、去古今寺寻我,顺便接管了参差上圜境,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啊……”susan直直地坐在了椅子上。竺昼说得太过突然,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他托付了些东西,我一并带过来了。这个指名给kevin盛意,有一包之前你父母去世时留下的财产,钱币互不通用,口袋里是金条。”
“去世?”kevin瞪大眼睛,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当时告诉竺夜了,可能是没拿到遗物想再等等吧。具体情况待会我再告你。”
“这对榴花耳坠,领取的有缘人还没到,先放在事务所。我师父有意在此地建一座寺庙,从古今寺带些僧人过来,名字暂定极乐寺。若日后再有四姓族人找不到族群,来这里就好。”
“我和kevin都是元老,对这边很熟悉。”sue说着走了过来,叫上了失明的kevin一对夫妻。
“你是小巧妹?有一封信。”竺昼看一个姑娘最年轻,估摸着她就是信的收件人。
“给我的?竺夜给我的?”她颤抖着接过来、撕开信。
“他已经知道了……”susan边看边哭,她的母亲sue轻拍其肩安慰着。
竺昼跟随两位kevin离开,单独讲了盛泉夫妇与鸠霞去世时的情况,再回来,二人的情绪明显被狠狠压抑着,气氛也沉重起来。
“您好,steven律师吗……我是极乐舟的susan,您前天送来的花很漂亮,我想请您吃顿便饭,不知什么时间……好的,那就明天中午,您律师楼对面的餐厅。再见!”
susan到底是打开心结、走出了这一步。她虽然爱竺夜,但也由衷希望他幸福,只是原本以为这个可以给他幸福的人是自己。至于将来,就像信里说的,也会有独属于她的爱情吧。
巧老和纯老听到竺夜的选择,感慨不已,也回忆起了为爱奋不顾身的青春年华。
古道
2071年8月16日,宁夏,v市,归铩古道。
“嫶嫶,
我的游魂又一次徜徉在归铩古道上,
银闪、金风嘶鸣着、追逐着,
马背上的你巾帼不让须眉;
你还会去当年大婚的海边佛寺吗?
当年的万朵鎏金合欢如今只找到两朵,
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插在发间;
那天在古道,我见你穿着当年的艳丽衣裙,
漫无目的,孤身一人,
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若俗世中再度相逢,
我们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正文完,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