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到苏景秋十六岁的日子吧。
那时北京的夏天很燥热, 他和顾峻川逃了课在街边吃冰棍。前面一个男生揪着女生脖领,好像在跟她开玩笑。女生生气了,不停地踢打男生。
“耍流氓呢吧?”苏景秋问顾峻川。
“我看像。”
“那还不干他?!”苏景秋将剩下的冰棍塞进嘴里, 大喊一声:“住手!孙子!”
人就冲了上去。
顾峻川想多问问情况都来不及, 好兄弟已经跟男生扭打到了一起。那天真是很气人,最后才知道是男女朋友在吵架, 男生要跟女生谈一谈,女生气头上,谈屁谈。
被叫到学校的王庆芳气个半死, 生意马上要签合同,她等盖章时候被学校一个电话拎来,最后竟是一场乌龙。她恨不能手刃了自己这个满脑子英雄主义的儿子。王庆芳捏着苏景秋耳朵,将他提溜到车上,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苏景秋理亏,安静听着, 在王庆芳的威逼利诱之下写了一封“不多管闲事”的保证书, 大致内容是“多管闲事前先问清状况,见义勇为时候当仁不让”。因为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容易脑热, 王庆芳为了提醒敦促他, 把那张保证书裱在家里, 有几年时间一进家门就让他全文复诵。
那封检讨书什么用没有。苏景秋头脑一热时候仍旧犯傻, 这种犯傻也包括在恋爱上。
小少年身强力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三分王, 班级里力争上游的聪明班干部,文艺汇演里架子鼓敲到起飞的摇滚之星, 怎么看都是少女暗恋的对象。他呢,收到情书很烦躁, 指着自己那张脸求女生睁睁眼:你看啊,我这德行,你喜欢我哪啊?
就连拒绝人都以贬损自己为由,给人留足了颜面。
王庆芳就说:我这个儿子,哪怕以后一无所长,至少人是好的。好人一个,好人一生平安。
苏景秋却说:谁要当好人?好人有什么好?我要当个为害人间的大混蛋,让别人对我闻风丧胆。
初见他的人真的都怕他。
你瞧他那副样子,成年以后开始在胳膊腿上鬼画符,倘若不是王庆芳以死相逼,他甚至要给自己全身纹上花衣裳,一直纹到下巴。想到母亲养他不容易,就想着先纹胳膊腿,待母亲百年后再给自己纹满。
“这好看吗?”王庆芳每每看见他的花臂,都要翻白眼。
“爽啊。”苏景秋说:“妈你不懂。”
“就你懂!”
说他是年少冲动,但他纹的东西又都很有想法;说他有想法,哪个有想法的人要纹这些乱七八糟的!王庆芳跟司明明说过:儿子我没管好,以后交给你,再纹身我就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司明明回她:再纹我跟他离婚。
王庆芳就说:你要不想管你就直说,真离婚,你俩都要欢天喜地放鞭炮。
在老人心里,这俩人指定尿不到一壶,但因为他们都看起来懒惰,离婚也不太可能。反正就是那样凑活着过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这天王庆芳眼皮跳,跟姐妹们喝完酒决定去儿子的酒吧看一看。进门后看到苏景秋包着的手就有点来气,问他怎么弄的。调酒师很是骄傲:老大见义勇为了!
王庆芳顿觉头疼,指着苏景秋说:“你给我背!”
苏景秋觉得自己没做错,自然不肯背。他这会儿满脑子是司明明走进酒吧的画面,一颗心早不知飞哪去了。王庆芳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听清,气得王庆芳在桌子下踹他,让他打起精神。
苏景秋就问王庆芳:“你跟我爸见一面就结婚了,后来有爱情吗?”
“我们俩结婚是门当户对。”
“我没跟你说这个。”
“那你问的是什么?”
“我是说你俩后来爱上了吗?”苏景秋倒不觉得跟自己老妈讨论这个有什么为难,反正王庆芳在生意场上厉害,治理家庭也有一套。
“爱什么爱?有什么可爱的?”王庆芳说完就走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有点奇怪,像是被谁夺了魂儿。
苏景秋闲暇时候将那监控来来回回地看,调酒师也跟在一边看,实在忍不住了就问苏景秋:“老板,她招你了?我看那架势是要去找你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