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脑门官司,许野对着那群八卦的邻居们,更没有好脸色。
出门给杭攸宁买了早饭,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称了两斤橘子,这个季节的橘子是油青油青的,看着就酸。
他回去的时候,杭攸宁还在睡,他就把东西放下,留了张字条,出去办事了。
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走,后脚杭攸宁就睁开了眼睛。
她走到了客厅,仰头看着天花板,那里原来有一个吊扇。
许野他爸爸,就是死在那里的。
那时候许爷爷已经过世了,杭攸宁记得许爷爷的葬礼,络绎不绝的人,许叔叔穿了一身白麻衣服,站在门口跟人还礼。
有几个许爷爷的老战友,是直接哭晕过去了。
但是许叔叔的葬礼,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应该就隔了几个月,那时候许野已经被放出来了,但已经被退学了,每天跟着小混混到处跑。
许叔叔的尸体两天之后,才被单位的人发现,已经长满了蛆虫。
是杭寻去办这个案子的,也是杭寻给他办的葬礼。
似乎没有多少人来,似乎就在大家的世界里,就这样轻轻地掀过去了。
现在想来,这多少不符合常理。
虽然,他们家刚办完丧事,虽然,许野当是别人嘴里的“强奸犯。”
但许叔叔大小也是个厂领导,怎么就没人愿意过来呢。
杭攸宁打开门,走到外面。
正好赶上白菜运过来,老板站在小山堆一样的白菜山上,跟阿姨奶奶们讨价还价。
墙根下已经码上了一排一排的大白菜,就像一大片白绿相间的海,杭攸宁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突然有一天秋天街道上,就摆满了白菜。
白菜来了,冬天就要来了,有酸菜汤和大饺子也不远了。
一片欢快的氛围中,杭攸宁主动跟那些阿姨们婶婶们唠了会嗑。
她现在孤身在外,越多人知道这里有个她,越安全。
随后,趁人没注意,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单元楼。
这是这一片采光最不好的房子,很僻静,这里住着一个有名的酒蒙子,叫郝明贵。
郝明贵也是厂里的职工,不过成天吊儿郎当,本来是工人,现在就在厂里打更。
杭攸宁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小时候有一次从他家门口经过,见他蹲在单元楼门口,那姿势像是拉屎一样。
他裤子拉链里却露出一节古怪的、短粗的东西,他不停地揉着,见小姑娘经过,非但没有停止,还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觉得吓人,就跑了,回家一说,张淑芬堵着门把他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顿。
但是这个人有个点:他特别恨许野的爸爸。
恨到什么程度呢?每次喝酒,都要去许野家尿尿,被许爷爷拿着拐棍打了一顿,才算完。
过去太久了。
许野他爸对院子里大多数人来说,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形象,“他这人,有点傲,总感觉看不起人。”
“他当厂长的时候,可抠门了,不是扣工资就是罚款!”
“就是!”
最了解他的,除了亲人,还有敌人。
杭攸宁敲了敲门,叫了一声:“郝叔?你在家吗?”
一连敲了十几次,门才被猛地打开,郝明贵顶着鸡窝头,吼:“谁啊!”
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杭攸宁面不改色,她举起手中的酒,和两斤橘子,道:“郝叔,我是辽西晚报的记者,想来采访你一下。”
郝明贵愣了。
眼前的女人,皮肤白皙,烫着头发,穿着连衣裙,像他垂涎欲滴的那种女大学生。
但是,她脸颊上横搁着一道疤,这让她平添了几分凶相,让人又升不起色心。
杭攸宁坐在小板凳上,整个屋子里都是酒瓶、烟头、散发着又潮又臭的味道。
“你们晚报采访我干啥啊?”郝明贵翘着二郎腿,抽着说:“我又不是啥大人物!”
杭攸宁道:“我们呢,就是要采访最真实的老工人,看看他们的生活怎么样,是不是遭受过不公平的对待。”
郝明贵猛地坐直了:“我说了你真能报?”
杭攸宁说:“如果是真的,能。”
郝明贵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从现在的厂长,曹国静这个死老娘们,骂到组长不是好人凑的。
杭攸宁安静的听着,她没有审讯的经验,所以也没有引导他任何。
终于,他说到了许野他爸。
“许建邦搞腐化!以为我不知道呢,把厂里的钱都给外面小娘们儿花了!”
杭攸宁说:“郝叔,不能胡说。”
“我胡说啥啊!”郝明贵急了,一拍桌子道:“你问问,他当副厂长那几年,我们过得啥日子!”
“那说明厂里效益不好啊。”
郝明贵急道:“你就查吧!我们厂里,他搞研发之后那废品率,一年产多少废钢,这些都到哪去了!”
杭攸宁道:“那跟小娘……那跟女人有什么关系?”
她希望郝明贵曾经目睹过赵明明跟许建邦幽会的场景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