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盛夏,是真正的草木繁盛,万里云海。
但是同时也有如云的蚊子——那是真的能咬死人的数量,以及晒得你脑壳发晕的紫外线。
工人们开始陆续有中暑的,工期又开始拉长,赵煜急得上火,自己长了满嘴大泡。
我亲自去食堂盯,让他们把饭菜做得爽口一些,这边做酸米粥、烩酸菜、羊肉白条,我让他们再加上凉粉、麻酱凉面、辣白菜……
西瓜和雪糕一车一车的往工地送。
什么开胃吃什么,什么消暑就吃什么,生怕工人们吃得不好,脑壳发晕,从脚手架上往下跌,要出了安全事故,就得停工。
但工期还是被耽误了。
外包的施工队本身水平一般,再加上总存着偷工减料的念头,做出来的东西好几次通不过检查,时间长了,甲方监理的脸拉得像驴一样长。
工期一拖再拖。
本来就上火的赵煜变得更加暴躁,他拿着喇叭在工地转圈骂人,直接说:“如果哪个孙子再给我磨洋工,直接滚蛋!”
工地的气氛一时间陷入焦灼,大家连上厕所都是跑步去的。
我也不例外,我和赵煜开了好几次会,最后只能用上次的法子,分区责任制,每一块区域都选出负责人来,每人每天干多少活,都有专人负责统计,一层一层上报。
这样杜绝了磨洋工和偷懒,也让我们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
我忙得两眼发黑。
整个工地唯一清闲的,是哈日娜。
她和青龙把约会地点改在了我们工地,青龙过来卸完货,她就过来,俩小孩晃着脚吃免费的西瓜。
我百忙之中,还得在青龙将手伸进哈日娜衣服里时,往他头上扔一团纸。
“告诉你啊!哈日娜成年之前,你敢胡搞我就阉了你!”
“姐——”
青龙叫屈,哈日娜在身边直乐。
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就会有点想念程厦。
他治疗很顺利,心理医生说,他很愿意打开自己,躯体化的症状逐渐减少。
相应的,我们的联系也变少了。
昨天晚饭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道:“这个月工地太忙了,我可能回不去了。”
“没事,我替你去看看奶奶。”
我一怔,问:“你干嘛呢?”
“打篮球呢!”他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旁边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说:“就来!”
然后对我说:“我回家给你打!”喵又
从食堂的窗户望过去,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面是层层晕染的金色云海。
我望了很久,把一瞬间的心慌和羊肉水饺一起咽下去。
——
那天晚上,我没有接程厦的电话。
因为我们开始了彻夜的赶工。
工人十二个小时倒一班,负责人二十四小时轮换,这在工地其实并不少见,但是我们工人的数量不够多,外加这种天气,我其实不太同意。
但是赵煜很坚持:“这边的天气多变,过两天还得下暴雨,如果不趁夜里多赶进度出来,这项目还干啥啊!门缝里夹鸡蛋,完蛋了。”
我还想说,工地的弦不能绷得太紧,太紧的话,一点事就全崩了。
但是我又一想,赵煜做过多少项目,我做过多少项目?我有什么资格去指挥人家呢?
于是,我没有再说话。
高强度的监督和彻夜赶工之后,项目进度肉眼可见的赶了上来。
赵煜全程跟着,比谁都能熬,两个眼睛像两盏锃明瓦亮的红灯笼。
我没有他能熬,我始终记得程厦跟我说那句话,越是心浮气躁的时候,越要好好生活。
我每天都见缝插针睡上五六个小时,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那天夜里,我也在施工的噪音中睡觉。
大概是太累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来电未接。
我的心重重的沉下去。
就在这时,电话又来了,是暴龙。
“出什么事了?”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