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还有个孩子。”
禅院甚尔没有反应。
瑛纪明白了,原来锚定禅院甚尔这个人的是他的妻子。
这一刻,瑛纪越发理解夏油杰。
还是那句话,自己淋过雨,在看到相似的人遇到相似的苦难时,会忍不住上前为其撑一把伞。
眼前禅院甚尔的样子,和当年瑛纪失去父亲时的状态何其相似。
瑛纪叹了口气,那种疏离漠然的气息褪去,眉眼柔和了几分,他轻声道:“走吧,看看你妻子怎么回事,如果我能救,咱们再谈别的。”
瑛纪没说自己的条件,禅院甚尔也没问。
都是诅咒师,还是同行,自然明白这其中隐含的交易。
禅院甚尔的确不希望将妻子牵扯到过去的黑暗之中,但让他稍微安心的是,他知道瑛纪的母亲是谁,了解瑛纪的弱点。
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弱点,反而拥有合作的基础和前提。
瑛纪换了一身正常孩童装束,跟着禅院甚尔离开万莲法会本部。
路上,禅院甚尔低声说了情况。
他的妻子去年年底生育了一个孩子,母子平安,一切都很正常,但从今年夏天开始,妻子时不时眩晕倒下,总是精力不足,刚开始妻子还努力坚持着上班,某次在公司晕倒被送到医院后,就再没能从医院离开。
“医生查不到具体原因,只说葵生的身体免疫力底下,出现了各种症状,器官衰竭,像是漏气的皮球,怎么治疗都不见好转。”
禅院甚尔还提了禅院家,“我以为她中了未知诅咒,让禅院看看情况,结果她没有被诅咒。”
瑛纪听后有些奇怪:“如果只是这样,以禅院的积累,应该可以维持她的基本情况吧?”
不就是身体整体状况下降嘛,找一个固定状态或者持续补充生命力的咒具,将禅院甚尔的老婆保护在结界里就行了?
虽然会耗费很多人力物力,不过禅院甚尔实力这么强,瑛纪觉得很值得。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他似乎想争辩什么,却又提不起一丝半点力气。
半晌,他颓然道:“……我说了,我不是禅院。”
瑛纪下意识地想说一句你还在离家出走啊,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句话过于轻飘飘了。
也许禅院甚尔和禅院家有矛盾?想想五条悟,明明是五条家最重要的六眼,却私下里资助瑛纪搞研究,甚至想撇开五条家。
“抱歉,如果不想当禅院,干嘛不入赘?”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许久后才道:“……她说,想要让我提起这个姓氏时,能觉得幸福和快乐。”
瑛纪听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
这个气势强悍、面容憔悴的人垂着眼眸,纵然满身疲倦和茫然,却能从话语里听出一丝眷恋和缠绵。
瑛纪张了张嘴,想要恭喜禅院甚尔好运,碰到个好女人。
可是禅院甚尔的妻子快死了。
瑛纪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父亲和栗坂从山间小道远远走来,招呼他的样子。
瑛纪认真地说:“我会救她的。”
禅院甚尔没反应,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期待吗?他不敢有期待,他害怕期待落空。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期待,那么绝望的滋味浸满灵魂时,忍耐和适应的时候也会稍微快一些吧?
一大一小进了医院,禅院甚尔轻车熟路地带着瑛纪来到一个加护病房,他有钱,再加上他妻子的病情的确奇异且严重,所以被安置在一个单间里。
病床上的女子陷入睡眠之中,她面容消瘦,气息微弱,身上插满了管子,上了全套的维生设备,情况明显很不好。
护士见到禅院甚尔,小声说了用药和监测情况,提醒禅院甚尔不要留太久,又叮嘱瑛纪不要乱碰仪器,这才快步离开,轻轻关上门。
瑛纪走到病床边,握住了插着输液管的手腕,微微蹙眉。
“她的身体……”
瑛纪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禅院甚尔一言不发,像是死掉了似的。
半晌,瑛纪才表情复杂地问禅院甚尔:“你的孩子是不是有咒术师的天赋?”
禅院甚尔慢慢转头,像是生锈的机器,声音干涩:“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孩子有术式吗?知道是什么吗?”
“……葵生的病和那小兔崽子有关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术式,但他能看到丑宝,丑宝是我养的咒灵。”
瑛纪喃喃地说:“禅院……我记得那谁说过,禅院家有个和六眼起名的术式,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