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话。
在江从鱼出现前,每一天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同,他不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不在意身上的衣裳用的是什么料子,不在意四季寒暑的更替。
江从鱼不一样,江从鱼连回家的路上看到什么花开了都要兴高采烈地讲给他听。
明明一开始只是因为江从鱼是故人之子才多关注几分,渐渐地却愈发难以移开目光。
哪怕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关心江从鱼在做什么,他也还是一次次地在所有关于江从鱼的决定上出尔反尔。
情难自禁。
江从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根本抵不过这种直白至极的甜言蜜语,从树上跳下去的时候两只耳朵都红透了,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他跑去井边洗了把脸,把耳朵上的温度降了下去,才敢跑回去找戴洋他们一起干活。
见江从鱼回来了,戴洋追问:“你去哪儿了?”他们的座位已经挪到一块了,所以江从鱼在不在他是最容易发现的。
江从鱼回道:“遇到个认识的人,不小心跟他多聊了几句。”
这话算不得骗人,他说来也还算坦然。
至于心里紧张不紧张、忐忑不忐忑,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只能说这种偷偷摸摸的私会可真是甜蜜的折磨。
江从鱼平时本就爱和各种人搭话,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倒也没人生出疑心来。
这次的观政机会不仅给了新生,老生那边也被安排去好几个衙署打下手。
江从鱼一行人老老实实地抄了一整天的公文,回到国子监与中舍、上舍的老生一交流,才知晓大伙都是同病相怜,全都是去当抄写工的。
不少人都对此有些失望,觉得自己满怀期待地过去报到,结果干的却是打杂的活。
这些事平时估摸着是底下那些小吏做的!
江从鱼却眉飞色舞地拉着人分享今天抄到的有意思的礼单。
许多部族与附属小国朝贡的物产都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
还有鸿胪寺拟的回赐清单也很有意思,既要不让朝廷太吃亏、被人嘲笑是冤大头,又要不失泱泱大国的气度,当真得下一番功夫去琢磨!
难怪鸿胪寺丞的头发日渐稀疏。
无论新生老生都听得哈哈大笑。
听江从鱼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讲,老生们也发现抄公文这活儿根本不是在随便打发他们了。
仔细研读这些需要留档的公文本来就是了解各衙署工作的绝佳方式啊!
果然,就算师长给他们争取了机会,能不能学到东西还是得看自己。
几拨人很快约好每日回国子监分享各自的所得。
翌日,各个接纳了个观政生的衙署就发现这些小年轻精神面貌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不仅抄写起来积极得很,一逮到他们忙完正事的空档,这些家伙还要跑来请教抄公文过程中发现的疑问。
国子监这批学生,瞧着可真不一般!
旁人不知道实情,身在其中的秦溯却很清楚许多变化都是江从鱼带来的。
江从鱼这人身上有种极为特别的魅力,能让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他身边。
即便他本人对此一无所觉。
不出三天,江从鱼就跟鸿胪寺上下都混熟了,谁见了他都亲昵地喊上一声“小鱼”。
有什么事也不见外,都喊江从鱼去跟着办。
江从鱼没忘记秦溯他们,有什么活他都要问需要几个人一起去,并且积极推荐适合的人选。
对于鸿胪寺的人来说,活给谁干不是干?眼瞧着江从鱼接连推荐了几次都没出岔子,许多人便直接把安排观政生的事交给了江从鱼。
江从鱼俨然成了他们这批监生的领头人。
这日他从头发稀疏的鸿胪寺丞手头领了个新活,正要跑回去与秦溯他们商量要怎么分工,就迎面撞上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大官。
对方约莫五十出头,却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身姿依然如芝兰玉树般秀挺,鬓发虽已隐隐发白,却也还算浓密。
他年轻时长相应当也是极出众的,如今瞧着也算保养得宜,只是那双眼睛看向江从鱼时满是估量,看得江从鱼不太舒服。
只不过光看这紫袍与金鱼袋就知道对方身份绝不一般,这么迎面撞上了江从鱼也不好转身就跑。
江从鱼乖乖向对方见礼,并且报上自己的姓名。
言行举止挑不出半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