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鱼见了人,朗笑着喊了声“林伯”。
见江从鱼好好地站在哪儿,瞧着很有点他父亲临危不乱的从容气度,林伯眼眶不知怎地有些湿润。
即使那人没亲眼见过这个孩子的降生,这个孩子却还是依稀有那人当年的模样。
这约莫就是血脉相连吧。
有可以处理事情的人来了,江从鱼便说道:“我刚到京师第二日就进了国子监读书,不太清楚当年的事,还以为江家已经没别人了。”
“既然江家还有人在,那我预备回家乡置办些族田,拿族田每岁请几个好先生办个族学,这事儿就交给林伯你去办了。”
“倘若族中有孤老无人奉养,也可以去寻族老支取些钱粮应急,不过那些好手好脚的人可不能由族中白养活,那会把人养废了。”
那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围观的人也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有手有脚的,难道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赚钱?若是人人都想着白拿好处哪还得了!”
现在众人看着那哭得极为可怜的少年,都觉得他们祖孙俩老的不是好东西,小的也不思进取,看别人富贵了便找上门来打秋风。
这家伙还不是单纯的打秋风,而是奔着毁人家名声来的。
其心可诛啊!
人家得了亲爹荫佑还不骄不躁,一到京师就直接进国子监念书了,多好的孩子啊!
大多数人家里都有孩子,天生就对好学生多几分偏爱,基本已经没什么人站在少年那边了。
陪着少年过来的黑瘦男孩也一脸迷茫。
他竟觉得江从鱼说的话句句都有道理。
明明不用跪的,怎么他非要这么做?倘若当年江从鱼祖母真的是他祖母害死的,他又有什么脸面来求江从鱼让他们住进江府去?
林伯见事情已了,客客气气请众人散去,自己带着那少年与黑瘦男孩走了。
江父当初在先皇震怒之下被株连九族,但老家还有不少隔房的叔伯兄弟在。只要置办族田的事情安排妥当,这些关系不算太近的族人自然会看好这些家伙。
这些家伙老的老、弱的弱,对付他们只会脏了江从鱼的手,还不如让他们安安分分在老家待着。
林伯眼底有着久违的狠厉。
若是以后这些家伙再想来祸害江从鱼,他不介意亲手来个斩草除根。
想来是他的刀太久没染过血了,才叫这些阿猫阿狗敢跳出来作妖!
江从鱼哪里知道在他面前一直慈和无比的林伯在想什么,他解决完这突发事件后回了国子监,才迈入大门就看到不少瞧热闹的同窗若无其事地转身散开。
韩恕他们也来了,他们没有装作自己没来过,而是围拢上来把江从鱼簇拥在中间宽慰他。
连最别扭的何子言都面露担忧。
江从鱼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我都不认得他们。”
别说在这之前不知道他们还有人活着,就是早早知道了他也不会去搭理。
听闻他父母幼年都受了许多磋磨,那些苦楚都是这些人所赐,他若是与这些人亲如一家的话对得起生下他的父母吗?
见大伙都在为自己忧心,江从鱼还反过来宽慰他们:“我爹的朋友多,仇人也多。我既然享受了我爹给我带来的许多好处,自然得面对这些好处可能带来的风风雨。我心里有数的,你们别担心!”
众人都听了他刚才的应对,知道换成自己兴许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可是江从鱼啊,他们瞎操心什么?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一行人又和平时那样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不远处的凉亭里立着两个人,正是国子祭酒沈鹤溪和他学生周直讲。
周直讲赞道:“这小子确实有些急智。”
就是不太看得上他们“北张”,上次是江从鱼那迫不及待越过他们的模样着实令他们心塞。
根本不给他们拒绝收人的机会!
沈鹤溪冷哼道:“不太像杨连山教出来的。”
周直讲住了口。
一提到杨连山,就感觉他老师颇为不乐,他们都不敢去触霉头。
既然已经无事,沈鹤溪便回了直舍。他提笔写奏疏痛骂江家人在国子监门口生事,要求上头严查严惩,绝对不能姑息这种无事生非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