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直到刘彻宣召他觐见清凉殿。
他走进来的时候系统好奇的看他。
起先他觉得这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儒生,穿着官袍,有点像董仲舒, 但又没有董仲舒身上那种古典的气度。
刘彻的朝堂上有很多这样的儒生。
直到他开口。
系统震撼了,“卧槽, 他在跟刘彻讨论盐铁官营!”
盐和铁都是暴利的商品,来钱快,要求也高, 一般都是当地的豪强大族在经营这种生意。
收归官营, 就是从今往后只有朝廷可以做这两种生意。
本质上是用来剥削豪强大族的一桩政令,根本目的是为中央政府敛财。
至于效果如何——往后历朝历代都沿用这一政令, 已经足以说明, 至少在敛财方面,“盐铁官营”傲视群雄。
系统有点恍惚,不是因为刘彻激烈的敛财手段,他知道刘彻缺钱。
前线卫青和霍去病推进得极其顺利。
简直像是在玩沙盘游戏那样,汉帝国辐射到的统治范围, 肉眼可见的在扩大。
原本这种时刻应该暂缓脚步,消化吸收之后再继续开疆拓土。
但刘彻没办法停下来, 林久身上那条不停被渲染上色彩的白裙子逼着他不敢停下来。
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去搞更多的钱。
所以系统很理解刘彻在这时启用“盐铁官营”这种牵扯重大的政令。
他震惊的原因是,“难以想象, 这么有名的政令, 竟然是这么一个小人物提出来的。”
“如果是在说张汤。”林久说。
“第一,盐铁官营不是他提出来的, 他只是刘彻选定的执行人。第二, 他不是小人物,他是刘彻手下的内政第一人。”
系统又震撼了, “内政第一人?”
内政领域的卫青霍去病?
系统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向张汤。
以他的地位来说,他看起来太年轻了。
但除此之外,他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官员而已。
“无论怎么看也就是个普通的儒生。”系统小声说。
但是林久说,“他不是儒生。”
系统沉默片刻,“好神秘的身份,感觉像个洋葱,扒完一层还有一层。”
林久慢慢说,“张汤,曾经是刘彻的御史,主理过陈皇后巫蛊一案,此案株连三百余人,馆陶公主和陈皇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从那之后张汤开始青云直上,到如今,看他官服,应该是已经位及九卿了。”
系统立刻就听懂了,“罗织罪名,构陷冤狱。他是在为刘彻排除异己。”
“这就是他位及九卿却仍然被蔑称为“酷吏”的原因吗?律法专家只是一层外壳,究其根本,他其实是刘彻手里的一把尖刀。”
酷吏本人此时正和刘彻说到“白鹿币”。
在上林苑的白鹿皮上画上彩画,再以精工点缀,称之为“白鹿币”,以四十万钱的价值出售。
至于出售给谁,这也很简单。
只需要在诸侯每年纳贡的份例上添一项“白鹿币”,上林苑中那些白鹿就有好归宿了。
刘彻沉吟片刻,说由于红薯和水泥的出现,听闻近来诸侯多丰饶。
张汤立刻心领神会,恭敬地伏在地上说,这是我思虑不足够了,那就将白鹿币的价值定为九十万钱。
系统说,“……这不但擅长构陷,而且擅长抢钱啊!”
林久没有说话。
“虽然但是,还是难以想象你会刻意来见这种酷吏。”系统说。
他解释说,“我没有批判他品行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人不会有太大的价值。你见不见他,他都会按照刘彻的心意行事。”
他现在已经明白,站在宣室殿上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至于刘彻的道德底线,更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
张汤这种人得到重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也不过如此了,归根结底,他最终所得到的评价不过是一个酷吏。
——
林久只是说,“他是律法上的天才。”
系统很不能理解,“很难想象什么人能从你口中得到天才这样的评价,他好像并没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
林久边思考边说,“我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在他幼小的时候,父亲外出时令他守护家舍,等到回来发现家里的肉被老鼠偷吃了。因而大怒,用鞭子抽打他。”
“挨打之后张汤设法抓住了那只老鼠,并找到了吃剩下的肉。”
“然后他立案,拷掠,审讯这只老鼠,把证据和文书都准备好,最后确定罪名,以分裂肢体的酷刑处死了这只老鼠。”
系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繁琐的流程,“就是说他自己独立处置了一场刑案?那时候他多大年纪,之前有人教过他吗?”
但这都不是重点,系统更想问的是,“怎么会有人想到审讯老鼠,而且还真的这么干了?好离谱,果然刘彻身边没有正常人。”
林久喃喃说,“程序正义。”
系统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
程序正义,指代看得见的正义,释义是判决过程中的公正与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