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哗啦, 浴室里水声依旧。
“不是酒吧。”
顾明衍泡在浴缸里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沈钰回答了一句。
“…嗯?”他有点迷糊地睁开眼,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沈钰凑过来,轻柔地亲了一下他的眼皮, 又一路往下, 亲他的嘴唇。
吻沾着水汽, 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那年冬天,沈钰记得很深, 他的火灾后遗症发作地非常厉害, 剧痛让人想死,几乎快熬不下去。
在沈家的处境也相当不顺心, 他甚至无法打电话,换过很多种方法, 拨出去的号码立刻就会被监听。
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人人都去跨年了,没有人给他过生日, 病成这样的人不需要庆祝。
床头摆着手机, 定位app里的红色小坐标, 没有乖乖地回顾家参加跨年酒宴,而是反常地去了香港, 维多利亚湾。
之后一直停留在那里, 直到夜里。
勉强还有意识的时候, 沈钰查过地图, 那附近有不少酒吧,但没有找到跟顾明衍坐标重合的那个, 无法搜出名字,也无法确定是什么类型的地方。
大概率是私人酒吧, 不对外开放的,只允许特定人士进入。
…在酒吧里做什么?和谁?
顾明衍从来不会在今天去这种地方。
21:45,夜要深了,红色小坐标依然美美地停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陷进了哪家的温柔乡?已经乐不思蜀了。
病中几乎抬不起来的指尖,吃力地摁动数字,拨出的号码像一根离弦的箭,嗖地朝小坐标发射出去。
……
后来每一个那样难挨的日子,发病的沈钰躺在床上冷汗涔涔,夜晚很黑,他没有想起顾明衍分手时说的那些冰冷话,只想起一年的最后一天、深冬的夜里,顾明衍为他唱的这一句:
“诚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
*
那年,唱完这句的顾明衍从舞台上走下来。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长:13分30秒
当手机里响起第一声滋滋的杂音时,电话就被啪地挂断了。
当时在台上唱歌的顾明衍听着耳畔的嘟嘟声,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沈钰这是又被监听了。
某人不在听,这歌也没必要再唱.
顾明衍直接放下话筒,转身下台,任由身后的乐队还在演奏无人跟唱的旋律。
台下的人谁也不会去说顾总的不是,都在欢呼鼓掌感谢顾总,真是唱得太好了!他们全程都录了下来了,回去就要跟人好好炫耀,羡慕死那群没来的家伙!
顾明衍笑一笑,坐回原位,他难得也在社交中疲惫,懒得再回几句话增添气氛。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记录,当初沈钰苏醒时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被监听,现在几个月过去,多坚持了3分30秒,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一种进步?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再出现一次火灾那样的事,沈钰能不能挺过来不知道,顾明衍觉得自己大概是挺不过来了。
…万一真的斗不过,大不了财产都不要了,躲总是躲得起。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又被镇压下去捏碎了。
沈钰继承财产是名正言顺的,只是沈家二十年来都有别人在打理,没有沈钰的时候,沈老爷子口头上也承诺过以后财产是要给侄孙辈继承的,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亲孙子,想要短时间内掌控住家里所有产业不可能那么容易。
设身处地,顾明衍想,假如他从小是爸妈从其他亲戚那里过继来养的孩子,培养了二十几年最后成功掌管家业,打理得也很好,公司业绩蒸蒸日上,结果现在突然冒出一位亲生儿子,说是多年前走丢现在找回来了,希望他能退位,让这位亲生孩子来继承顾家……
他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落进他手里的每一分权力,除非他死了,否则不可能让给别人,当年他家里出事,十五亿都不肯放弃,丢下沈钰去联姻了,怎么转头就能建议沈钰放弃九千亿、别争了算了?
酒吧里欢闹依旧,等待着跨年零点的到来,顾明衍从口袋里摸出烟,起身出去找个清净的地方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