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灵:“……”
*
楼下隔音的茶室。
傅老夫人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你以为把?人带来,我就?不能说你了?”
“人是正经带来给您见的,”
傅应呈坐下来,一边斟茶,一边淡淡道?,“您想说什么就?说。”
“你真能耐,藏了两年,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去了你家,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做了这种大好事!”
“没藏。”傅应呈说,“只是您不知道?。”
“两年前?她才多大?十六?十七?”傅老夫人声?色俱厉,“她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你把?她养在家里面?!你什么居心?!”
傅应呈语气很平:“她无处可?去,我给她提供住处。”
“她无处可?去,你送她一栋房子我也不说什么。”傅老夫人冷怒道?,“你敢说你接她回家,不是因为喜欢她?”
傅应呈忽然?笑?了声?,掀起眼帘:“那?当然?是因为喜欢她,早就?喜欢她了。”
傅老夫人血压骤增:“她多大你就?喜欢她?你有什么脸喜欢她?!”
“具体原因不便解释,说了您也不会信。”
傅应呈不紧不慢道?,“从认识她到现在,我做的每件事都?问心无愧,犯不着给任何人交代。”
傅老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年她和傅老爷子相互扶持,白手起家,共同建立了九州集团,却?因为业务繁忙,忽视了对?儿子的管教。
等他们?回过神,傅致远已经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最终败坏家业,害人害己,锒铛入狱,死不足惜。
傅老夫人看着当时还只有七岁的孙子遭遇巨变,一夜间没了家,在外人人喊打,遭受欺凌,整日沉默寡言。
她没有一句安慰,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有时傅应呈浑身脏污地回来,脸上带着伤,明知他在外受了委屈,傅老夫人也只冷冷斥责一句:“去洗干净。”
她就?是要让他牢牢记住教训。
她就?是要他严于?律己,处处守矩,做这世上最干净的人。
她太怕养出第二个傅致远。
或许是有点矫枉过正,把?傅应呈养得太刻板,太冷傲,太孤独,以至于?不善言辞,身边连亲近的人都?没有。
但至少是个好人,至少事业有成。
结果她眼看着傅应呈和九州都?走上正轨,好不容易放了心,正准备颐养天年,现在竟然?……
傅老夫人急火交加,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泼了上去:“你问心无愧!你在家养着一个高中生!你跟我说问心无愧!你不是畜生是什么?!”
傅应呈没有躲闪,只是闭了闭眼。
热烫的茶水混着茶叶从他漆黑的额发和脸颊滑落,浸透了胸前?的衣服。
“您要非这么说,那?我就?是畜生吧,”
男人睁开眼,睫毛上落着水,眼神沉冷:“但这个婚我是结定了。”
“……什么?结什么婚?”
傅老夫人梗了一下,没想到都?到这种程度了,嗓音更急,“她才多大,她能结婚吗?!”
“等她二十岁就?结。”
傅应呈平静地抬手,手背抹去下颌上的水,“她不愿意?,我这辈子也不会娶第二个人,她愿意?,任何人反对?都?没用,包括您。”
傅老夫人胸膛起伏,审视着盯着他,看他这样油盐不进?、寸步不让的态度,反而气消了一点。
至少。
他是认真的。
傅老夫人冷冷道?:“……去楼上换身衣服,别让人小姑娘看了笑?话。”
*
傅应呈不能忍受身上有别的气味,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找了件旧衣服,然?后直接进?浴室洗澡。
他在洗澡的时候,傅老夫人一个人出了门,顺着石子路走进?后院。
瑟瑟的秋风吹动着架子上垂下的葡萄藤。
女孩把?大衣衣角仔细抱在怀里,蹲在地上,用小铲子刨红薯,钟姨在她旁边拎着小篮子,还在动作指导:“对?对?,那?个大,用力挖,挖断了也没事。”
听到脚步声?,季凡灵回头看见她,有点局促地仰着头,捧着红薯:“奶奶,我挖了两个您的红薯。”
女孩头发有点乱了,扬起的小脸巴掌大一点,在冷风里显得格外苍白,骨架小小的,人又纤瘦,看起来病恹恹的。
……感觉会被她孙子狠狠欺负。
傅老夫人越打量她,越觉得她像被拐骗的小可?怜。
眼看着傅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冷,季凡灵站起身,艰难地解释:“我不吃,我就?挖出来看看……要不我塞回去?”
傅老夫人看了眼钟姨:“你去把?红薯烤了。”
钟姨应了声?,拎着红薯进?屋,季凡灵也想跟着一起,傅老夫人叫住了她:“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顶着她老人家的打量,季凡灵在后院的水龙头前?,把?手上的泥巴仔细洗掉。
她一边洗,一边在心里疯狂打腹稿。
——她不要五百万。
——五千万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