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挽给他沏了一杯凉茶,示意他坐下。
李砚垂头摇着,“我没有资格坐着,我欠你们太多了。”
暮挽无奈,“让你坐一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身体本来就不舒服,没有力气总是仰着脖子看你。”
李砚这才扭扭捏捏坐下。
暮挽单刀直入主题。
“我的人告诉我,你肯将你父王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
李砚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有些疑惑,“你为何要打听这些旧事?这些都是皇家秘辛,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朱三爷直接揉了揉他的头,“你小子别多问。”
李砚这才开口。
“说起我父永安王的事情,还得从当年先帝死前那一年说起……”
阳和十五年冬,大雪,大郅帝王病危之中,边疆告急,永安王奉旨出战。
帝王拨给他两万新兵,他领着就直奔江宁府,高丽与那里隔着海,海上路途遥远,坐船过来已经有些疲惫,此战很好打。
永安王是第一个赶到的,自然而然和高丽展开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江宁海岸沿线的水被染成了血红
色,岸边堆积尸体,巨大的鱼都守候在那里啃食。
江宁之后的豫州在那时还驻扎着一支军,和江宁只隔了百里而已,快马加鞭一日就到,但厮守江宁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两万人。
永安王当时是带着家眷一起去的,他只是个小小的郡王,威望不高,他正在前线奋战的时候,江宁遭一武将占据,大闭城门,把留在城中的母子二人驱赶了出去。
王妃带着小世子无路可去,人生地不熟,她再三问路,只能去前线投奔丈夫。
李砚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年自己见到的一幕。
高丽的大船有天那么高,遮天蔽日向东边退去,而那东方正在日出。
晨光破晓之中,岸边海鱼纷纷跳起,那巨大的鱼不知是何物,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可怕的牙齿,纷纷拖着人的尸体往深海去。
王妃崩溃晕倒,李砚眼睁睁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自己父王的身影。
这两万人,无一生还,高丽也在此战中元气大伤,久攻不下,粮草耗尽只能回去。
最终,李砚在那尸山血海中走了不知有多远,绕了一圈又一圈,翻开无数个尸体,终于找到已经被砍到四肢分离、面目全非的父亲。
而身后,见不到朝廷任何一人。
那一日,母妃在海边为父王竖了一个碑,上面写到“李漾、妻苟氏合葬墓。”
天下人对于他的死讯众说纷纭,但其中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是永安王意图谋反,被江宁守将当
下诛杀,其罪当诛九族。
那时,虽然官方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但永安王一脉确实在短时间之内遭逢巨变,有的人死了,有的人逃了,到最后没落不过两年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