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证明这家伙一直窝在大庄县提拔不上去有其必然原因,越到上层,越是防范这种“官场搅屎棍”人物,论能力水平有两下子,可论做人做官简直无从评价。
蓝京有些后悔不该匆匆离开焦糖宿舍,早晓得会碰到萧柏梓,还不如留下多喝两杯茶,没准等伊宫瑜失望而归后能赖在焦糖宿舍睡一觉,就算没实质性突破,抚摸着那双大长腿入梦也是极好极好的……
来到常委宿舍区,排名最末位、来得最晚的萧柏梓住在三楼最西侧,一百二十多平米三室两厅,装修比焦糖住的处级标准明显高出一个档次,就是感觉空荡荡没人气。
“坐,随便坐……”
萧柏梓从冰箱里取出切好的水果,似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老婆孩子都在京都哩,没办法,当初好不容易弄到京都户口就为了解决孩子高考问题,冀北太卷了,同一所高校分数线比京都高七八十分,卷子还是那张卷子,家长又能咋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啰。”
蓝京到底年轻不了解升学方面的门道,不解地说:“七泽教育水平明显高于京都,我觉得平时在这边学习,等到高考再过去参加不就行了?可以保留学籍?”
“还保留学籍呢,提都不敢提,”萧柏梓笑道,“三年以上固定居住期、不定期家访、历次考试成绩等等各种硬杠子卡得你没法动弹,咱没啥能耐,在京都没人脉没路子,老老实实按人家的规矩办。”
谈完孩子教育气氛感觉拉近彼此间距离,气氛轻松了不少。
蓝京首次拉开话碴,诚恳地说:“此前萧市长为我的事仗义执言,一直想当面表示感谢可找不着机会,萧市长身兼多职行踪不定……”
“哈哈哈哈……”
萧柏梓指着他笑道,“委婉的批评,跟张书计说法差不多——柏梓同志三头管不着,市委找的时候在正府,正府找的时候在大明,大明找的时候又说市里工作忙。”
蓝京也笑:“说的实情,党正企一把抓嘛,证明上级领导对萧市长的信任。”
“多管齐下,一管都不通!”
萧柏梓摆摆手道,“今年以来蓝县长在佑宁主导的国企改制,每份汇报材料我都看了,第一批发绣、轧花、化肥、压缩机;第二批造纸、纸箱、元件、油化、汽配,对不对?”
见他信手拈来与其分管压根无关的九家县属国企,蓝京不觉心中骇然,深知纵使对自己百般呵护的柴明舟都未见得对佑宁国企改制了解得如此细致,顶多知道成功了几家,什么方式即可。
“请萧市长多多指教!”
蓝京语出真诚地说,萧柏梓在大庄县搞国企改制轰轰烈烈,也取得明显成效并得到京都大领导首肯,有关方面专门发了经验介绍号召各地加强学习深刻领会,但反过来说声势造到这种程度,萧柏梓都没能提拔起来,可见在冀北省市两级的人缘有多差。
萧柏梓直截了当道:“仔细研究后——当然我没到实地考察,可能考虑得不够全面,我认为……个人认为蓝县长在国企改制当中思路有失偏颇,措施过于圆滑,有一种急于把国企从破产边缘拉回来继而不择手段的感觉——我说得有点直率,仅供参考。”
当头挨了一棒,蓝京还真的很不服气,当下谦逊地说:
“请萧市长具体批评指正。”
“我能说出这番话肯定做了研究,”萧柏梓道,“发绣厂属于典型的正府扶持企业,但涉及地方传统文化产业保持行为,情有可原;轧花厂遵循的合并做大做强,化肥厂兵行险着到海外打开市场,压缩机厂则明显靠的是你在省城人脉资源,这四家改制隐含的背景我没说错吧?”
“是的,不过……”蓝京沉吟着准备措辞。
萧柏梓道:“后面五家更不用说了,保留核心资产、技术团队加盟私营企业;利用轻资产特点全员集资入股;发挥企业自主经营权定向融资、参股、合作,都达到了盘活扭亏、重新闯出生路的目的,挺好。但是,我又要说但是,大量现实的、繁琐的、复杂的问题有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比如你采取的股份合作制改制企业,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存在先天不足与后天营养缺乏的发展障碍,一是法律依据并不充分;二是股权结构设置普遍不合理,职工股东权益受到侵害;三是法人治理与企业管理两个法律概念经常被混淆;四是合作制框架使得职业经理人才被排斥在外,严重桎梏企业发展……”
蓝京争辩道:“只要我保持一定国有股份比例,正府仍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那就回到国企老路子上去了,根本不能算现代企业制度下的公司制企业,并不按照规范法人治理结构进行运作,仍是旧模式下进行经营和管理,穿新鞋走老路,甚至违法逃废原有企业债务造成纠纷和诉讼!”
萧柏梓毫不客气道,“还有改制过程中财正应该一次性支付给职工的历史欠费,包括工资、医疗费、公积金、应进入个人账户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工伤补助、住房补贴,以及国企身份补偿费用等,你为了不增加改制企业负担大笔一挥都作为职工入股股份,蓝县长,万一这些企业二次破产怎么办?你把财正负担转嫁为企业负担,企业老板可不会有道德良心,到时一跑了之岂不形成新的社会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