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主任道:“那个不重要……必须要救吗?救出来对推动事态进程有无好处?还是反而导致对手更凶猛反扑?”
被拷问灵魂的三连问问愣了。
霎时念松霖深感自己确实过于君子,自从蓝京请求帮忙营救项鸿平后,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救”,然而路主任问的却是“为什么救”!
救人需要理由吗?对,事实上到他俩这样的身份、级别、境地,出手之前是应该多问几个为什么。
由此说明一方面念松霖对蓝京几乎无条件无原则的信任,但另一方面确实不及路主任思维缜密、冷静现实。
“小蓝请托此事,我一口答应下来倒没往深处想,”念松霖坦率道,“不过路主任问及理由,我想不外乎两点,第一项鸿平那条线对绿野药厂案子挖得很深,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手,小蓝敢于砸烂厂子也源自他的情报,不救出来严重影响军心;第二事关正义,固然**打着经济问题名义,试问有谁看不懂其中玄机?实在自欺欺人的低劣招数!路主任,试想如果每次第一个勇敢站出来的都没好下场,哪怕最终坏人受到应有惩处,同归于尽的结局会让后人望而生畏,一步步演变到万马齐喑的局面,不是很可怕么?”
“松霖啊松霖!”
路主任指指他无可奈何笑道,“你让我说啥好呢?不争论形而上学问题了,来来来,咱俩具体研究一下营救路径……”
捧着茶杯大步流星来到小会议室——曹巍就是踱不出那种官场特有的方步,走路总改不了刚参加工作时虎虎生风的节奏,没办法,车间技术人员接到故障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早解决问题早恢复生产,要是慢悠悠象散步准得被车间主任骂得狗血喷头。
省长金全友、省·委副书记左卓文、省组织部长李貌、常务副省长苏睿都已到场,彼此之间隔着一两个空座,表情各异。
今天几位重量级省·委常委小范围讨论的两桩议题都与人事有关,且非常敏感,以至于李貌不提供纸质材料,在座省领导全凭耳朵听,也不准记录。
换作以前饶益伦主政,涉及人事问题一般只跟省长、省组织部长商量,这叫“三大员”;更有强势的省·委书记尤其局委员兼任,和省长坐到一起把名单过一遍即可,连省组织部长都没发言权。
如今曹巍却把小范围讨论扩大到“五大员”,也是另有苦衷,说白了就是掌控力的问题,没法在常委会达到一言九鼎威望,那只好采取人海战术,争取更多常委支持。
且不谈参会的,就说没通知的几位——省纪委书记念松霖,这些日子为老人家逝世心神不定;省**华丽,空降以来水土不服,几乎大半时间在京都医院疗养;龙玉兰、钱朗、萤宗祥均为受排斥的本土系;正协主席施慧明在仕途走到尽头时意外获曹巍提携,感恩戴德无疑铁票一张。
足以证明曹巍确实以“重要性”为原则,而非按亲疏远近。
不过,新***经过磨合期后实际上已经形成隐隐约约的两大阵营,一方是曹巍为首的稳健派,力主沿之前思路继续走下去,理由很简单饶益伦被换掉的内因与经济发展没半毛钱关系,既然如此为何不坚持原先好的做法?常务副省长苏睿以前在省正府是曹巍的得力助手,经济思路也十分投契,反对因变而变、翻来覆去。
金全友则主张利用七泽有利环境提速增效、做大做强,而作为外省干部,从玄泽市委书记提拔起来的左卓文,极为擅长的外向型经济就带有大举债务、加杠杆的激进思路,故而率先在省城搞了一系列轰轰烈烈的大动作。
用念松霖的话说局势煞为有趣,省·委书记与常务副省长步调一致,省长却与省·委副书记配合默契,这这这,这让省府两厅秘书们如何是好?
更有趣的是,以上四位清一色都是外省干部,这使得本土系出身的省组织部长李貌更加慎言慎行,轻易不敢越池半步。
“临时召集同志们碰个头,主要是两项麻烦的议题不能再拖,否则会给省·委工作造成被动!”
曹巍道,“第一项议题是,前省·委副书记晏长述同志多次要求恢复工作,并称组织上无端免去他的所有职务时,起初他本着尊重和服从原则没提异议,很配合地完成了交接事宜,这一点有目共睹……”
“是的,长述同志移交清单非常详细,交代得也很全面,让我得以迅速接手适应新工作。”左卓文道。
“但回家休养后,社会上关于他被免职的传闻愈演愈烈,到后来简直发展到耸人听闻、人身攻击的地步,”曹巍道,“晏长述同志忍无可忍,强烈要求组织安排工作,哪怕到省城大街当清洁工——这当然是气话啦,他的意思是只要安排工作就等于恢复名誉,不然一辈子活在谣言和阴影里。晏长述同志先后找了我两次,我答复这是钟组部的决定,跟省·委没关系;他说省·委不主动向上级领导如实反映,就跑到京都上访讨说法,到时大家脸面都不好看,我想想也有道理,守土有责嘛,现在请同志们议议是不是以省·委名义向钟组部汇报?”
左卓文道:“非得以官方的、正式的、书面的方式?个人认为私下沟通更好,不然有种把钟组部逼到墙角的感觉,同志们都清楚这种事儿也不是它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