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秋平一听便知这会儿蓝京也拿不定主意,因此需要有人提供种种想法,然后在不断否定中逐渐形成自己的思路。
“按现在行情一个金手镯都不止300,这点儿钱确实拿不出手,”包秋平道,“我想是不是按时价赔偿,费用从财正出,因为工行变卖后应该入了国库专户,现在等于国家赔偿嘛。”
郁树耕摇头道:“按时价有矛盾啊包主任,要是十年前赔偿跟现在肯定不是一个价,要是二十年前或许相差无几,日后怎么解释定价依据?我们找不到相应标准或规定。”
“熔了的金砖反而好办,正府出具公函找省工行,它推给省财正再顺势一级级讨要,反正公家对公家,总得给个说法。”包秋平接着道。
“以后信访方面遇到过逐级缴到省国库的追赔案子,最终,”郁树耕还是摇头,“省财正一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谁掏钱买的找谁,它只接受省工行上缴金砖并移交铸币厂,每块金砖上又没写谁谁谁。”
“是这个道理。”王家崂叹道。
包秋平道:“反过来找省工行也一样,会说我们纯粹代理人民银行业务,又没从中捞一分钱好处,凭啥找我们追讨?”
郁树耕摇摇头:“就是,到省一级相互扯皮我们也只有干瞪眼。”
“那也没辙,上访户又找不着他们,面临实际难题的是我们!”王家崂愤愤不平道。
郁树耕似解释给蓝京听:“信访工作就是这样,往往基层累得半死但到上级轻描淡写一句话打发回家。”
包秋平使个眼色示意不必多说,办公室里又陷入沉默。
隔了半晌,蓝京道:“第一点富农成份、没收房产田地;第二点摘帽并予以书面,都有据可依,可以正式答复侯家不能改的不改,能承认的承认,一切按事实说话;争议最大的第三点,我是这么考虑……”
他沉吟道,“七个金手镯加两百多枚银元有明确的账面记录,我的意见是尊重历史就按311元7毛6分退还……”
“可是……”
王家崂很意外地差点打断蓝京的话,被郁树耕踢了一脚赶紧闭嘴。
蓝京续道:“侯家必定很不满意,但跟前两点一样我们只能按有据可查的证明材料处理历史问题,多一分少一分将来都会留后患,请侯家理解正府的苦衷;我们可以在金砖的问题上作出一定补偿,为什么呢?金砖被省国库熔了,没有明确价格,正府如何对侯家作出补偿呢?很简单,财正出资买两块同等重量的金砖还给侯家,你别问我花了多少钱,反正当年从侯家抄走了两块金砖,现在正府交还了两块金砖,就这么简单。”
“没准纯度还高些。”郁树耕幽幽道。
王家崂等人则喜形于色,道:“一个摘帽,一个交还金砖,侯家其它方面受点委屈也该无所谓了,相比两块金砖,那点金手镯、银元算啥呀!”
“也不能这么说,”蓝京道,“站在侯家立场能多争取些总是好的,不过这套方案已经体现正府方面最大善意,就是说凡有证明材料的都本着尊重历史原则,不轻易更改;没证明材料的,正府灵活处理让侯家得到一定补偿。嗯,明天郁主任、王镇长主动到侯家通报我们作出的正式答复,如果接受节后立即启动相关流程;不接受的话,嗯,老实说我也觉得为难,可能真如郁主任所说要面临省财正与省工行踢皮球的局面,你们负责把情况说透,由侯家自主作出选择。”
其实就是没得选。
蓝京没表达的意思是,佑宁正府不可能孤立地、分割地处理侯家历史问题,先挑对侯家有利的、同意的部分进行处理,而把争议部分继续押后,只能有好有坏、有肥有瘦地一揽子解决,现在同意还能捞点实惠,继续拖下去根本看不到希望。
临出门时,包秋平由衷感叹道:“蓝县长想出的以金砖还金砖点子太妙了,立马扭转了多年以来相持不下的僵局,唉,侯家说来说去不就想向正府多要点钱吗?”
蓝京也感慨道:“当一个家族沦落到靠讨要老祖宗的债为主时,格局已小到撑不起家族使命与担当,早该树倒猢狲散各自觅食去也,还想重回老祖宗的荣光么?”
“没落人才想出没落事哎。”
包秋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