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省·委书记艾保华住在位于省城东南角的峨山风景区,有个打着老干部疗养院招牌的小院子,里面大树参天绿意森森,林间错落分布着十多幢小别墅,都是专门给退下来的正省待遇老干部住的,建筑之间被爬满青藤的花格子栅栏隔断,走到跟前才能看清楚。毫无疑问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根本没机会仔细打量,第一道疗养院大门有警卫站岗;往里步行七八分钟出现岔路口,往东是进入别墅区的第二道门,两名保安把守,往西有条山间小径直通峨山山顶,给老干部们散步、休闲、养生之用;第三道门则是进每个小别墅,安全意识强的成天铁门紧锁,也有喜欢串门聊天的常年不关。小别墅后门离后墙不到两米,墙后类似后花园的设计,小亭子、假山、竹林、艺术石等等,还能坐在小池塘钓鱼,没纳入小别墅范围是担心面积超标,实际上这样的后花园每个小别墅后面都有,等于自家领地。
小别墅区的创意源于某位七泽籍京都大领导,回来视察指导工作途经江边时兴趣所至,指着峨山风景区说山清水秀正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等退休了我到这儿盖间茅草屋,每天养花种草,练练书法,颐养天年,不知道诸位父母官们批不批地皮喔?
陪同省领导都为京都大领导的风趣哈哈大笑。
不过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后来省领导们又琢磨京都大领导是不是话中有话,官场往往如此,很多想法意见借助以开玩笑的方式来表达。你当真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没当真,哼,你以为我真的开玩笑?
考虑到那位京都大领导的份量,倘若下次再来或在京都碰上了提到茅草屋的碴儿,接不上去那可真的脸挂地面了,于是省领导们密议后拍板:
以疗养院形式盖茅草屋,不,盖度假别墅!
既然盖肯定不止一幢,因为京都大领导不止一位;但五位就盖五幢,又有定向拍马屁之嫌,被捅出来属于给大领导添乱的高级黑,因此反复斟酌将小别墅数量确定为15幢。
省领导决定投资……不谈钱的事儿,好事办好让大领导满意就行。紧锣密鼓花了一年多时间全部搞定,趁着某次会议省主要领导即时任省·委书记的艾保华装作无意在大领导面前稍微提了提,出乎意料,大领导丝毫没回应;又隔了一年多大领导退了下来定居京都,从此没再回七泽。
弄了半天,大领导真的只是开玩笑!
这盆冷水浇得七泽省领导们透心凉,都感觉有些讪讪的。**后各省主要领导最后一轮调整,艾保华卸任省·委书记到京都正协挂了个主任委员虚衔,难题交到新入主的饶益伦手里。
饶益伦很有决断,调研后说目前省里退休老干部仍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盖的老省·委宿舍大院,面积、式样、设施设备等老旧过时,有的故障后无法修复,不能体现组织对老干部的人文关怀,干脆划条杠子,凡享受正省待遇的老干部全部搬进小别墅区,数了数现存的、留在省城养老的也不多,14位。
饶益伦还劝艾保华带头搬家,说万事开头难,你搬进去后接下来工作就好做了,无论如何,国有资产不能闲置浪费嘛。
正省待遇的搬离后,省机关事务局立即进行彻底修葺并重新装饰一新,然后让副省待遇的陆续搬入,就这样腾笼换鸟升级改造,省直正厅以上老干部居住条件环境都比以前大幅提升,个个竖起大拇指夸饶益伦办了件大好事。
艾保华“率先入住”后,明确拒绝儿子媳妇也搬进来的建议,和老伴主要在一楼三间屋子活动,二楼存放些书籍、材料、档案、旧家具以及舍不得扔的杂物,当然还有各种名酒,价值尚可的古玩等等。艾保华对瓷铜陶玉等器件不感兴趣,但半件都不给儿子,宁可锁在橱里落满灰尘。
老伴毕竟护着儿子,经常唠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早点给儿子大家都开心。
艾保华斥道你懂个屁!我喝茅台、抽小熊猫、玩古玉青铜,没人在意,因为我做过省·委书记;他个穷公务员一没权二没势,有啥资格享受这些?马上就有人查他,查来查去免不了查到我头上,到时还要出面打招呼象话吗?
老伴嘀咕道副厅干部也不算穷吧——儿子在省教育厅下辖的考试院主持工作,正处职享受副厅待遇,平心而论也不至于如艾保华形容的那般不堪。
虽这么说从此不再唠叨。
饶益伦上门前让秘书打了个电话,然后便轻车简行地去了。来七泽后,饶益伦对前任保持相当的尊重,重要人事调整、重大事项决策前都会跑过来征求意见建议,艾保华也乐意给予必要的点拨但点到为止,决不越俎代庖。
老伴对现任省·委书记的到来也习以为常,照例帮客人自带的茶杯加满开水便主动到院里闲逛,不打扰两位领导谈工作。
“郭文章遇到麻烦了……”
饶益伦边坐下边道,“省里最新成立了三个调查组,两个去衡泽专门查他。”
艾保华似早有掌握,老神定定地说:“那个沈樟林就喜欢乱搞,以前当面批评过好几次,总当耳边风,他那性格查案可以但主持工作不行。”
“本想顺其自然,目前形势来看再不出手,郭文章恐怕挺不过去,艾书记认为呢?”饶益伦道。
“关键在于他有没有把柄在人家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