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确,参会人员纷纷暗瞥车端平和蓝京,尤其对后者抱以同情的目光。
车端平面无表情定定看笔记本,实则内心苦涩难言,觉得王家旺把这笔账记到自己头上真是很没道理。
蓝京似不关己事,坐得端端正正,神情专注地盯着王家旺一张一翕的嘴巴。
一番开场白后,王家旺终于剑锋直指蓝京:
“列为全区重点工作的阳玄高速工程,我上次听取进度汇报还是四个月前,在老罗手里的时候。重点工作四个月没汇报,我还想是不是推进有困难,打算主动在常委会提一提加强力量。谁知昨天才知道规划都改了,收费站、服务区全挪了地方!”
“方”字格外高亢刺耳,久久在会议室回落,龙亚伟等新常委从没见过王家旺盛怒的模样,一时都有些被震住了。
王家旺略加收敛火气,道:
“首先声明我绝对尊重苏省长的批示意见,经省领导同意的规划调整方案可以贯彻实施,这一点没问题!但我绝对不认同蓝京同志处理此事的方式方法,这跟尊重苏省长指示完全两码事。打个比方,不经广电总局审批的电影拿到国际获了奖,为国家争得荣誉是很好,可你电影不可能在国内公演因为审查不过关,对不对?我们干工作不能抛开程序一味追求结果,那样会导致滥用权力、自我膨胀!再说了那么多页纸的规划方案,苏省长有时间从头到尾看吗?需要区委、市委、省厅三级审查审批,层层把关,确保最终送到苏省长案前的方案基本没有瑕疵,那才是真正对领导负责,让领导放心;你冒冒失失把方案送上去,苏省长也批了,万一因为方案考虑不周全、设计不合理出了岔子,领导替你承担责任?”
蓝京举手道:“请问领导们,我是否能就王书计所说问题做解释?”
王家旺不假思索道:“这是常委会,列席的非常委人员没有主动发言资格,现在我问,你答!蓝京同志,你擅自变更规划时有没有考虑改道导致沿线企业的经济损失?人家在那边投资办厂就冲着交通便利,合作协议也写得明明白白,就冲这点便能指控区里违约在先,要求撤资、赔偿所有损失!”
“王书计、各位常委,我想回答的第一点是变更规划并非擅自,一方面,我利用文物总局专家组现场考察机会向柴明舟司长汇报初步设想,考察结束后向车端平同志汇报沟通情况;另一方面,国庆长假期间我先后向省交通厅谭**、苏省长做了汇报,经过一系列沟通并得到苏省长确认,才于十月八日到省府大院请苏省长签字……”
蓝京刚说了一半,王家旺冷哼着打断道:
“你眼里只有端平同志,省厅领导,我们在座常委和市领导根本没当回事儿,是吧?”
挑动领导斗群众,很厉害的一击。
然而蓝京早有思想准备——上次与万启阁较量那一战结束得太快还有招数没用呢,从容道:
“这是我想回答的第二点,王书计、各位常委,在考虑调整、变更收费站等规划时,我专门到原收费站沿线做过摸底调查,发现部分企业、工厂、待收购或交易地皮与市区两级领导存在联系,为规避利益相关严格回避制度的执行,我没有惊动太多领导……”
耳光打得“啪啪”的,霎时王家旺老脸都有些挂不住。在座大多数常委都听说过高速出口加油站与他的关系,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啊。
王家旺也知道其他常委知道,但哪怕针锋相对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常委会这样的场合端出来,原因在于其他常委也有小辫子捏在他手里,彼此都抖露出来只会两败俱伤。
唯有蓝京无所顾忌,倒令得王家旺投鼠忌器起来。
同样在高速出口对面拿地建物流仓储中心的张洪跃坐不住了,喝道:
“少拿这些似是而非的大帽子扣人!当初那里全是一片荒地,投资商车子开到半途就打退堂鼓,关键时刻家旺同志带头招商,要求领导干部鼓励亲朋好友开厂办企业,增强众多投资商的信心,这才有今天收费站沿线蓬勃兴旺的局面!蓝京同志请正面回答如何保护投资者利益?!”
蓝京道:“规划变更方案第一页写得很清楚,原收费站、服务区设置不变,只不过为了顺应明代古墓挖掘保护需要所做的临时调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等到考古工作结束、回填探方便可恢复正常……”
王家旺状态也恢复正常,无礼地打断道:“短则数月长则数年,人家企业经得起这般折腾么?你轻飘飘一句话,工厂要承受多大的代价?你想过没有?”
蓝京一阵气苦。
这些问题,难道不是身为区主要领导需要面对的?再说,老百姓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而今省里让阳玄高速横穿衡芳境内,全线通车必将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流、货流以及巨大经济效益,怎么反过来质问自己?
连始终冷眼相向的车端平都看不下去,淡淡道:“这正是整体与局部、集体与个人的利益冲突。”
言下之意,老王啊老王你屁股到底坐在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