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古墓位于郊区南坡狭小的山谷底部,只有一条相当隐蔽的羊肠小道与外面相连,杂树丛生野草茂盛,地表沉淀着多年腐烂的草土混和物,数百年没人进去过,别说盗墓,连事先勘探的盗洞都没有,是建国以来考古史保存最完好的明代古墓。
目前情况是,最先打开的一号墓坑已确定不是主墓,夏教授以一号、二号墓为核心,根据墓室规格和走向挖了五个探方筛选填土,等确认具**置后再进行大规模挖掘。内地顶尖考古专家、学术大腕、资深学者纷纷聚焦衡泽,以近似狂热的虔诚期待主墓重见天日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五个探方的三个都处在阳玄高速施工区域,勘明主墓位置需要长久?答案是一年半左右,加上边挖掘边保护边复原,况且主墓以外并非空白,如果发现有价值的墓坑同样要纳入保护性挖掘范围内,预计整个工作将长达四至六年。
京都文物总局对是否采取原址建造博物馆方案一直举棋不定,更惶论补偿高速公路工程变更、工期延期造成的损失,其中夏教授的言论最具有代表性:
“就算工程中止损失也由国家承担,无非左口袋与右口袋的关系。衡泽人民可以没有高速公路,却不能失去保护性挖掘、抢救明代古墓的机会!”
一年多来伊宫瑜已经习惯了这类象牙塔里出来的书呆子理论,蓝京却是头一回听到,当下回敬道:
“请问你夏教授能代表衡泽人民吗?古墓不挖埋在地底下永远都属于衡泽人民,挖出来变成你们学术论文佐证,什么保护性挖掘,被你们弄坏的文物还少吗?”
夏教授怒得须发俱张:“要不是野蛮施工,我宁愿古墓永远埋在地底下!”
陈所长赶紧出面打圆场:“经济发展与文物保护向来就是矛盾体,一个要破旧立新,一个要还原历史,两者之间经常打架所以需要大量而艰巨的协调工作。”
有这句话垫底,田副局长才开口道:
“随着郭家滩拆迁工作顺利推进,阳玄高速公路工程施工再度启动,明代古墓成为最后一个难点。从省到市再到区,无庸置疑都态度坚决地要求尽快结束工期实现全线贯通,但明代古墓探测、保护与挖掘正处于紧要关头,我们心里同样很着急。今天来就想听听区领导小组意见,双方争取最大公约数然后逐级上报方案等待领导定夺,伊宫区长、蓝助理觉得呢?”
伊宫瑜扶扶眼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之前陈所长、夏教授等可不是这种态度,而是捧着《文物保护法》引章据典强硬地表示敢碰挖掘现场半分就把区领导送进监狱!
然而昨天凌晨蓝京遇到季泽华时说,下次哪个拿《文物保护法》吓唬外行,先在我面前念一遍,看我骂不死他!你去告诉那帮人,只要不碰一号墓二号墓,其它区域我都有权施工,除非拿出确切证据证明地底下是古墓,否则我不管这个方那个方全面开挖!
夏教授等还不服气,找高校法律系大拿咨询,结果答复与蓝京基本相同,即《文物保护法》保护范围是既定的、已知的、有确凿证据的,你不能说我怀疑地底下有文物所以不准施工,那就是滥用法律条文。
夏教授争辩道根据已查明的一号墓二号墓,主墓绝对在我划定的五个探方之中,难道不能援引《文物保护法》予以保护么?法律大拿耸耸肩说世上没有绝对,也许在,也许不在,那属于学术探讨范畴,亲爱的。
有郭家滩被摆平在前,法律法规被重新解读在后,夏教授等人不得不请出田副局长助阵,与区领导小组进行“友好协商”。
伊宫瑜做了个请发言的手势,蓝京沉稳平和地说:
“其实不是区领导小组,而是省、市、区三级党委正府一而贯之的要求,那就是阳玄高速公路必须尽快全线贯通,它对于完善七泽公路网,充分发挥全省高速公路整体效益、带动区域经济社会协同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区领导小组、工程商必须有所作为,下面,请省文物局牵头下的考古队正式答复三个问题,第一,是否原址建造博物馆,请在十个工作日内书面告知我方,否则工程商将按不建造变更施工设计……”
“不可能,不可能!”夏教授连连摇头道。
田副局长看出这小子是个刺头,和颜悦色道:“情况是这样,蓝助理,四个月前省局已向京都总局上报建造方案,期间催过多次仍无消息,因此能否十个工作日书面告知,我没有把握。”
蓝京道:“我接受田局的解释,那就请期满之日发一份公函,明确说明根子出在总局,我方以此为附件逐级上报省·委省正府,该谁的责任谁来顶,行不行?”
“那怎么行?”陈所长道,“我们不能把责任推给上级主管部门。”
“照陈所长的意思算谁的责任?”蓝京略带讽刺道,“难道是墓主的责任,几百年前他就不该葬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