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余胜又一次抬手打断示意不用再说,办公室里气氛有些沉闷。看得出来,市长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
沉默难熬的数分钟后,刘余胜道:“莫小米同志性格活泼开朗,工作勤勉认真,善于沟通协调,跟各部门各位领导关系十分默契,年纪又轻,正是大有可为的黄金阶段,指控她犯有经济问题,而且跑到考察组下榻的酒店楼下畏罪自杀,孙市长信吗?”
孙睿光秃秃的额头冒汗,挤出苦笑道:“关于经济问题,反贪局同志提供了证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余胜厉声道,“单凭几封举报信就轻率定性,我看整个市府大楼都要进监狱,可能吗?!正府办领导不爱护本单位同志,反而往人家女孩子身上泼污水,居心何在?!”
真没想到市长突如其来紧紧揪着这桩命案不放,难道不知道詹周五之所以强忍着气签字因为接到郭文章电话?
不可能。
刘余胜既已掌握莫小米坠楼案子始末,提供信息者肯定绘声绘色描述现场每个细节,郭文章那个电话正是扭转局势的神来之笔,焉能忽略?
说到这一步,孙睿已经没有退路了,心一横道:
“向刘市长汇报,刑警支队同志通报案情时其实指出几处需要查证的细节,特别没找到第一现场,但当晚主流思路是避免事态扩大化所以……如果有必要可以重新启动调查,让案子水落石出。”
刘余胜语气稍缓,道:“当然了我不针对任何同志,也没说结论肯定有问题,只是在对待我们身边工作人员时要尽最大善意保护其名誉,不能轻易扣帽子,避免事态扩大非得定人家畏罪自杀吗?相反容易让事态恶化!以上是我的个人意见,供孙市长参考。”
“好的,好的,我明白。”
孙睿连声附合,却没许诺真的重启调查,还得再度试探黄运雄的口风,唉,市领导之间关系微妙得很,一着不慎就会掉进坑里。
话题结束,孙睿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不料刘余胜却东一榔头西一棒地谈起了省·委组织部考察期间种种不该有的失误,眼看外面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孙睿陡地恍然大悟:
市长故意拖延时间,是让自己当面下达今晚行动的指令,防止走漏风声!
心里涌起很不舒服的感觉,被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啊,身为副厅领导干部难道这点正治觉悟和职业道德都没有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不好受也得受。倘若小道消息没错,郭文章调任省国资委主任后刘余胜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接任市委书计,对副市长们来说,哪怕百分之一都不能掉以轻心,关键时刻站错队可是官场大忌。
仿佛感应到对方情绪,刘余胜看了下表微笑道:“对了待会儿准备行动,正好领略一下孙市长指挥调度的风采,市局具体哪位负责?”
“刑警支队是主力,刑警们都有夜间搜查和抓捕经验。”
孙睿故意不提田奥的名字,这也是官场小技巧,即尽量不让领导对自己掌管的单位部门其他干部留有印象,免得节外生枝。
“噢,很好……”
大概又等了近一个小时,夜幕降临,刘余胜道:“时机差不多了,请孙市长下令登岛执行搜查任务!”
“是!”
孙睿站起身郑重其事应道,正待打电话,刘余胜又补充道:
“主要目标是那艘游轮,一方面认真核查83位游客身份,逐个打电话到当地派出所、单位、学校确认;另一方面地毯式搜寻整个游轮,失踪人员很可能就躲在某个阴暗角落。”
“是!”
孙睿当即一字不漏地传达给码头边集结后等待命令的田奥,并强调道,“有情况随时汇报,我在刘市长办公室等你的好消息。”
刘余胜没吱声,直至田奥打来电话报告已率队登岛并封锁了精神病院和游轮时,才若有所思道:
“干警们都派到岛上了,万一这期间有船只逃逸登岸潜逃怎么办?”
孙睿一滞,含糊道:“根据警方行动准则码头沿岸应该安排值守人员接应,况且岛上没有船……”
“难说啊,也许人家就等着这个空档,孙市长认为呢?”
刘余胜步步紧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