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字被他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图兰皱着的眉头便立时舒展开去,笑嘻嘻道:“那就好!”
她倒是不羞,吉祥听着却觉得自己面上臊得慌,慌忙低下头去借着药碗遮了遮脸。
图兰追问:“你能不能同你家主子说一说,咱们就跟着小姐一道去延陵如何?”
“……”吉祥略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看向自己如今还无法握物的右手,将药碗搁下叹口气道,“眼下还不是时候。”他差点失去了图兰,好不容易才用一只手换回了她的命。那群黑衣人身后真正的那个凶手,却依旧隐藏在黑暗中,讥笑着他们。
他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能不提报仇二字。
他看向图兰,正色说道:“至少,现如今还不到能离开的时候。实在不行,等到时机成熟了,你我再南下去延陵也不迟。”
听到他说并不是非得一直留在京都,只是还不到离开的时机,图兰心头的郁躁稍微减轻了些。她抢过吉祥搁在小几上的药碗,端起来就走,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你的药都凉了。”
她端着药碗走出几步,转过头来看着吉祥叮咛道:“你等等,我端下去叫人热了,你再喝。”
如今天冷,药也冷的快。
不等吉祥说话,她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往平素给他煎药的小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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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就这样在安详宁静的气氛中到来。
这日一早,谢姝宁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觉有微微白光透过窗棂映在她眼帘上。她误以为自己睡过了头,心中犹疑着,卓妈妈跟图兰怎么不曾来唤她起身,一面匆匆掀了厚厚的锦被翻身而起。
她扬声唤“图兰”,话音落下好一会,外头才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
图兰顶着头睡乱了的头发打着哈欠,提着盏灯进来搁到了墙角的长条矮几上,而后转头问她:“小姐要喝水?”
谢姝宁好气又好笑,道:“什么时辰了。你睡的比我还沉。”
“……现下才寅时一刻呢。”图兰方才特地看了眼时辰,听她这般说,立刻想也不想就辩驳起来,一边伴随着连天的哈欠声。
昨儿个夜里她心中激荡,在被窝里辗转了大半夜,近子时才渐渐有了几丝艰难的睡意。方才闭上双目睡了过去。谁知这才过了不足两个时辰,就又叫谢姝宁给喊了起来。
眼睛睡得有些肿了,她用力揉搓了两下,口中嘟哝着:“您睡糊涂了呢?”
谢姝宁张了张嘴,吃惊地道:“寅时一刻?那外边的天怎么都亮了?”
图兰闻言,疑惑地将手垂了下来。自去窗边将其推开去,不想一眼就看到漫天飞雪。满地银白。寒气一激,她登时睡意全无,霎时就清醒了过来,嚷着道:“小姐!是下雪了!”
也不知是何时下起来的,鹅毛大雪在风中飞扬,屋檐窗下,皆是一片白茫茫。
谢姝宁忙披了身袄子凑了过去。一看外头白雪皑皑,不禁唬了一跳。何时竟就下的这般大了!
窗上新贴着的窗花更是被外头的白雪映衬得红艳至极。
她醒的早,这会见了雪,吹了冷风,就愈发没有倦意,不觉雀跃道:“左右外头天色也亮,我们这会便去贴对联迎门神如何?”
她已经做好了今后不能同图兰再一道过年守岁的准备,所以今年没准就是最后一次,难得的喜庆日子,索性将这年过个够。长至如今,两世相加,她只见过下头的人贴春联、换门神、挂年画,她自己是从来也不曾动过手的。
图兰听了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把窗子重新关好,去提了灯来,道:“要不要叫醒卓妈妈几个?”
“不叫她们,过会也就都该醒了。”谢姝宁摇摇头,去翻了两身厚实的衣裳出来自己换了,便领着图兰冒着寒气往外头去。
雪光逼人,照得外头恍若白昼。
二人悄悄去取了早就准备妥当的东西,趁着曙光未至,众人仍在睡梦中的时候,便将今晨该做的事都先做好了。
一时兴起,还在门上多贴了个倒“福”。
飞雪越下越大,俩人溜出来悄无声息地玩了一通,又悄悄地回了房。
像两个捣蛋的孩子,着实顽皮。
等到卯时时分,府上各处,渐渐便有了人声。
不多时,便嘈杂喧闹起来。卓妈妈进来唤谢姝宁起身,一面心惊不已地道:“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外院的那些门,剩下的都已经被换了新门神上去,昨儿个夜里奴婢睡下之前,还不曾见到此景,结果一觉睡醒,起来便撞见了这等奇观。”
谢姝宁故作风轻云淡,道:“别是你忙糊涂,给记差了。”
卓妈妈道:“哪能记差了,原就准备着今天一早打发人去贴的,谁知竟就都妥当了。”
谢姝宁胡乱地说着:“兴许是娘亲那派了活计下去。我头一回主持这等大事,娘亲担心也是有的。”
卓妈妈点头道是,遂不再提这事,服侍着她换了衣裳,盥洗梳妆。
随后,祭祖拜神,一桩桩这日该做的事,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忙碌中,一个白天飞也似地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