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房内, 被拷问到鲜血淋漓的玄诚恐惧到全身颤抖,就像崔珣所说,他根本不想死, 所以在硬撑过三天的刑讯后,第四天, 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若说这世上有人间炼狱, 那定是在察事厅。
玄诚战栗着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到秋水为神玉为骨的青年, 青年裹着一身玄黑鹤氅, 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和孱弱, 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清雅病弱的世家公子, 但在玄诚眼中,他却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不,比恶鬼还可怕!
青年修长手指慢条斯理的翻动着木桌上的数十根长钉,长钉长约两寸,尖锐顶端泛着凛冽寒光, 狱卒讨好道:“少卿,才钉了两根钉子, 他就嚷着要招了。”
玄诚想到适才刑罚的残酷, 不由吓到两股战战,青年瞥了他一眼, 然后嘲弄般的弯起嘴角,淡淡说道:“玄诚,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若有半字虚言,我便将这剩下的钉子,都钉到你骨头里去。”
玄诚哪里敢不应,他涕泪横流:“少卿请问,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场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夜,翌日,东方既白之时,崔珣从察事厅出来,前往了大明宫。
崔珣在前往大明宫的路上,遇到了沈阙。
沈阙虽被圣人下令软禁在府,但他却借口要带新妇回门大摇大摆出了府,见到骑马前去大明宫的崔珣时,沈阙轻蔑一笑,攥着阿蛮的手,拉她一起下了马车。
他拽着阿蛮,昂首看着骑在马上的崔珣,冷笑道:“崔珣,今日是阿蛮三朝回门,她虽没了哥哥,但盛家还有一些亲戚,我适才带她回去,她那些亲戚是千恩万谢,说阿蛮是走了八辈子大运,才能嫁给我沈阙当妾室,你身为她的旧识,不应该恭喜恭喜她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阿蛮咬着唇,眸中隐隐有羞愤之意,她试图挣脱沈阙的手,但沈阙手臂却如铁铸之钳一般,将她紧紧攫住,她根本挣脱不得。
崔珣漠然看着刻意挑衅的沈阙,就跟看一个将死之人一般,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没有理会沈阙,而是夹了夹马肚,马儿慢悠悠越过沈阙,往前走去,沈阙一愣,他恼羞成怒:“崔珣!我知道你抓了玄诚,哼,我告诉你,就算玄诚招供,我也不会有事!你想扳倒我,下辈子吧!”
崔珣看都懒得看他,只是嘴角挂着讥讽,带着察事厅武侯扬长而去,沈阙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气急败坏,阿蛮终于挣脱了他的手,她嗤道:“沈阙,你这样有意思吗?”
沈阙回过神来,他怒道:“你这个贱人,连你也敢嘲弄我?”
阿蛮无畏的看着他:“崔珣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拿我气他,算是打错了主意!”
沈阙冷笑:“我告诉你,就算我打错了主意,你也别指望我放过你!”
阿蛮闻言,没有哭泣,没有哀求,反而鄙夷的看着沈阙俊美、但暴戾的脸:“沈阙,你就算不放过我,又能怎样?像你这种靠折磨一个女人来发泄仇恨的男人,即使杀了我,我也瞧不上!”
沈阙勃然大怒,他抬起手,欲掴向阿蛮,阿蛮一点也不害怕,她讥讽道:“你打呀,你也只配找我撒气了!”
她性烈如火,双眸中满是不屈和坚韧,嘴角还含着一丝冷笑,沈阙想起他强行占有她那日,她就是这般瞪着他的,她不哭,不闹,不求饶,一双眼睛就是死死盯着他,那天夜里,明明受辱的是她,但是被挫败的却是他。
他知道,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征服她。
沈阙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响,那巴掌最后也没打下去,他转身上了马车,然后命令车夫驱车而去,将阿蛮一人抛在街坊之上。
崔珣进了大明宫,他没有去朝会,而是径直来到蓬莱殿,将玄诚的供状呈给珠帘后的太后,供状足足有数万字之长,太后看时,一直不发一言,蓬莱殿寂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一直到太后一字一句看完时,她才将供状一把扔到地上,不断起伏的胸膛泄露了她内心隐隐的怒气。
崔珣首先开了口:“太后,玄诚已经招认,的确是沈阙勾结蒋良,从宫中盗取太后的榆翟,以猫鬼谋害太后,蒋良事败后,又是沈阙将蒋良藏匿于国公府,躲避察事厅的追捕,除此之外,沈阙还曾要求玄诚开坛做法,取太后性命,但玄诚道术不精,这才没让沈阙得逞,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沈阙抵赖不得。”
太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吾待沈阙,不薄。”
崔珣道:“太后待沈阙的确不薄,但沈阙想必无法忘怀沈国夫人与沈蓉之死,故而对太后怀恨在心,就算太后再怎么厚待他,他也不会感激太后半分。”
珠帘之后,太后久久未语,她心知崔珣说的是实情,半晌,她才咬牙道:“吾知晓沈阙恨吾,但吾不知,他恨吾到了如斯地步,甚至不惜冒着抄家身死的风险,也要害吾的性命。”
崔珣匍匐跪下,语气淡然:“沈阙谋害太后,证据确凿,按律理应处斩,请太后发落。”
他说完之后,太后却犹豫不答,崔珣知道太后大概还是念及姐妹情分,他于是道:“太后,臣还有一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