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狄昭昭,不明白为什么萧徽要特地将他喊来。
一道道目光落在狄昭昭身上,视线来回在他、萧徽,狄松实之间游移,目光深处带着打量和思索。
倒是有一小部分人,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
……
没有太久。
一张巨大的帛布被几个小太监撑开,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名字,贴着纸条。
最上方只有三个名字,越往下越枝繁叶茂,像是三棵倒着向下生长的树。
萧徽先说结论。
“私渡军械一案,共有三名主犯。”他指着第一个名字说,“其一原潜州都作院范则言,后升任兵器监。负责私运军械,包括但不限于在运送途中、分配、入库、出库时做手脚,并且巧立名目修改出入库记录。”
他又指着第二个名字说:“李钳,潜州都作院早年被抓住贪污的工长,在狱里待了八年,他负责锻造仿制产出次等军械,以次充好。”
紧接着是第三个,是一名皇商,这名皇商是上下打点,运送货物,处理首尾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洗白钱财来源。
每说一人,殿上就更多一分寂静。
上百人的大殿中,竟然异常地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徽并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指着第一棵树下方一处道:“最初的切入点就在此处,也是我奉命奔赴余唐府的起因。”
看着萧徽指着那靠近底部的那小处,再看看枝繁叶茂,相互缠绕打结的复杂三棵大树。
许多探查过类似事件的官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胀。
这是怎么查出来的?
怎么从这一小片树叶,攀扯出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庞大脉络,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自古以来,自下往上查东西,都是最复杂艰难的。大多数底层的小喽啰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随时可能会被灭口,弃车保帅。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一旦发生,线索就全断了。
与之相反的是从上往下查,找到了上头的,顺着往下一捋,就跟从签子上捋肉块一样简单。
扪心自问,如果只给他们这点小线索,他们能抽丝剥茧、揪出这些一层层藏在幕后的人吗?
许多人暗自摇头,说不好。
萧徽看向狄昭昭,眉毛一扬:“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找出来的吧?大功臣。”
狄昭昭被突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忙瞪了萧徽一眼。
大庭广众,干嘛这样喊他?!
萧徽假装没看到,眼底还透着笑,朝帛布撇撇眼。
他绷着脸走到帛布前,没有具体说某个人,毕竟他比指印,比脚印,处理各种物证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个去记名字。
他只泛泛地用手一指:“对层级最末端的这些人,我们主要是依靠同场的嫌疑痕迹判定,其中有存贮中转军械的船舱钥匙……”
“什么叫嫌疑痕迹判定?只凭借痕迹,就说一个人有嫌疑,因此就定他的罪,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兵部尚书眉头紧皱,打断了狄昭昭的话。
狄昭昭看向他,感觉有点印象,凭借着宫宴上的印象,认出了此人是兵部尚书。
面对案子的质疑,还是以“草率”二字形容,几乎是对破案策略的最大否定,平日里性子极好的狄昭昭陡然眉头一肃,锐利起来。
他眼睛一点不带笑:“聂尚书说笑了。”
狄昭昭面庞逐渐显露出锋锐,唯有一双圆眼睛还保留着稚嫩的痕迹,瞪大会显得圆滚滚,笑得厉害会弯成月牙,但若只是冷淡的看人,炯亮黑深,寻常人怕是都不敢与其对视,更无论与他兵戈相对。
看到他这表情。
江骁骑、暴指挥使:“……”
曾经惨痛的经历,好像还记忆犹新,那并非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撕扯和折磨。就好像脑子虚虚的漂浮在半空,天有无数巨大石块轰隆隆砸下,地有数不清的战马来回冲刺踩踏,最后只剩下一片浆糊。
回忆起曾经的感受,两人没有一点交流,但却十分默契地为聂尚书捏了一把冷汗。
且祈祷,文官应该会稍微坚强一点吧?
狄昭昭镇定地说:“不知聂尚书觉得,存放着中转军械船舱的钥匙,有哪些人可以拿到手?若从上面提取到的指印,比对中了人,此人会是无辜的吗?签收货物的记录册,打造次等军械场地外多次出现的足迹。”
聂尚书听得怔住,不由问:“通过这些痕迹能确认人?”
“自然可以,比如作为最初突破口的那艘船,全船船工的指印、足迹、身体特征都搜集齐全了,有些明显的,只需在师父划定的范围中简单比对,就能出结果,即使完全是视线外的痕迹,最多也只需要比对全船的人就够了。如果在关键处出现了陌生的指印、足迹、特殊的痕迹,那更是连接打通下一处的突破口。”狄昭昭放慢了语速说。
众人听得心头发颤,后颈发凉,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想法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用认知中惯例的方法来查此案,来应对这个突破口,绝对会打草惊蛇。无论是审问,还是抓人,甚至暗暗打听,都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异常,弃车保帅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但想要搜集一些痕迹,虽也不易,但动静可就小多了。
若是稍稍带入自己。想到有人暗中潜伏在自己周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点的蚕食。
被啃噬到骨头都毫无察觉。
瞬间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只想着要不还是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