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狄家老宅出来。
师爷带着几个人, 连忙迎上来问:“如何?”
吴县令道:“狄世子应下了。”
师爷吃惊:“直接都应下了?”
他们都跟着吴县令去拜访过好些人了,都说这指印太浅太模糊,要不直言不行, 要么婉拒。
这样极难辨别的指印,没想到狄世子都能匹对,而且工作量还这么大,师爷都有些不敢相信道:“狄世子竟然这么爽快。”
吴县令苦笑:“有本事的人都自信,人家还说想看看卷宗,倒是咱们要麻烦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师爷又问:“不是都应了吗?还能有什么麻烦?”
吴县令叹一声气道:“狄世子提了个事,咱们估计得好头疼一阵了, 总不能让人平白帮咱们干活不是?”
师爷不解:“这云梦还有您办不成的事?还能让大人您感到头疼?”
吴县令撇了他一眼, 把涉及两个大家族和离的事一说。
师爷顿时也一捂脑门,露出了“要命”的表情。
有时候,真的宁愿去追查凶杀案, 也不愿意陷入这种剪不断理还乱、跟牛皮糖一样拉扯不清的案子里。
一个弄不好, 两方都得罪了。
即使再谨慎, 至少也会让一方不满。
要是运气不好,有什么事情没查清楚, 断案断错了、偏颇了,到时候冤屈的那一方, 给背后的靠山吹吹耳边风, 那可真就是无妄之灾了。
而夫妻之间, 大户人家后宅的事,哪里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
双方各执一词, 证人基本等于没有, 到底听谁的?
“您可真是……”师爷斟酌了一下用词, 考虑到吴县令毕竟是他上官,感叹道:“真是下血本了啊。”
听出了师爷口中那种“这种屎一样的事您也愿意沾”的口气。
吴县令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你去给我找个人,帮我辨认那些指印?”
师爷哑声了。
***
而另一头。
狄十三公面露难色。
“和离对男子来说,乃是奇耻大辱,郑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答应。”他权衡着对狄先裕说,“况且有你在,郑宕不敢再轻怠菌娘,和离对女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说,不如安排族人去探望,劝劝菌娘,“毕竟菌娘成婚多年也未诞下一子,郑家对她不满也不无道理。”
狄先裕:?
咸鱼觉得自己头顶肯定满头包,问号形状的包。
但仔细想想,当下好像都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想多享受几年单身生活来着,结果他爹娘也问,媳妇她娘也来问,还偷偷以送食方子为名,送来了一些“药膳”
要不是他好奇那些新方子,多吃了几次,他甚至都不会从委婉劝阻他少吃点的嬷嬷那儿,得知居然是调理的药膳!
咸鱼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他只是一条咸鱼,撼动整个时代观念,那不就跟蜉蝣撼树一样?
他尝试着劝了几句。
无果。
拗不过,说不通。
倒是小少年狄明站在旁边,听了许久,忽然开口说:“十三公,您是族长,要考虑全族利益,自然要顾及得更多。”
狄十三公欣慰,总算不用跟不着调的狄先裕绕了,没想到当了伯爵,还是一如既往想的简单。
他捋着胡须,点头道:“明哥儿所言甚是。”
狄明话锋一转,他看着族长,一针见血地问:“可粉饰太平,真的能得到太平吗?”
狄十三公捋着胡须的手一顿。
“圣人言,夫见乱而不惕,所残必多,其饰弥章。 ”狄明语气平和却很坚定,“您秉持以和为贵,想要保全家族颜面,这自然是不错,但一味的妥协和隐忍,妄图粉饰太平,只会让阴浊滋生,侵蚀家族根本。”
狄先裕一拍大腿,他的嘴替啊!!
他干脆拍拍明哥儿肩膀,面露赞赏,给他站台!
要是明哥儿一人来,作为一个小辈,礼法上族长就高一截,想打发一个小孩子说法可就多了。
但有咸鱼站台,狄明虽小,也让人不敢轻视了。
狄先裕美滋滋,给他的嘴替明哥儿使眼色,鼓劲暗示,会说你就多说点!
狄明徐声道:“祖父常与我们说,家族清明、和睦互助,家族方能长盛不衰,子孙后代才能安居乐业。”
狄先裕狠狠点头了。
他爹是老说这些话来着,他打小就听。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宅这么多年没什么起色,估计就跟族长还是有不少关系。
看着好像挺聪明睿智的一个族长,但是都是些小聪明,又没有手腕,全靠和稀泥。
狄先裕不由感慨,还是他爹好!
虽然凶了一点,但是从不和稀泥,该是啥就是啥。
京城里,狄松实忽然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