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就已经穿着中衣,跑回屏风后面去了,只留下一句——
“李钺,帮我收拾一下。”
屏风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是祝青臣从温水里捞起巾子,准备擦洗身上。
“好。”
李钺迟钝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向怀里尚带着祝青臣体温的衣裳。
他清了清嗓子,克制着要把自己埋进祝卿卿衣裳打滚的本能,将缠结在一起的衣带拆开。
不知过了多久。
祝青臣把身上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然后套上毛绒中衣,走了出来。
“李钺,你要擦擦吗?我让他们送干净的热水进来……”
祝青臣话没说完,抬头一看,只见李钺坐在小榻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过去了。
祝青臣小跑上前,爬上小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李钺的鼻子前面。
还好,还有呼吸。
祝青臣松了口气,拍拍李钺的脸,轻声喊他:“李钺?李钺?”
李钺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其他反应。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而且是叠好了衣裳才睡的,祝青臣方才换下来的礼服,他一件一件收拾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祝青臣抱住李钺的手臂,想把他从小榻上搬下来。
可是李钺稳稳坐定,纹丝不动。
祝青臣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
明明李钺抱他的时候很轻松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跳下小榻。
李钺也松了口气。
他当然没睡着。
祝卿卿就在旁边,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是因为……
反正他不想冒犯祝卿卿,干脆装睡。
可是下一刻,祝青臣又拿着拧干的巾子,跑回来了。
李钺听见脚步声,赶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祝青臣再次爬上小榻,扑到他面前,拿着巾子,帮他擦擦脸和脖子。
“李钺……李钺……”
祝青臣又喊了他两声。
李钺仍旧不答,盼着他擦完快走,直接去睡觉,别管他了。
可祝青臣偏偏不走。
他抓着李钺的手,又用帕子帮他擦擦手背,然后忽然靠近。
喝了酒,两个人身上都热热的。
祝青臣的呼吸也热热的。
就算李钺没睁眼,也能感觉到,祝青臣凑得很近。
可李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是他脸上沾了脏东西?
还是祝卿卿要……
在祝青臣看不见的地方,李钺不自觉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念头,再次破土而出。
正当此时,祝青臣傻笑一声,扶住他的脸。
“李钺,你还说你不需要好友、不需要热闹,结果你自己倒喝醉了。”
李钺到底忍住了,没有回答。
祝青臣干脆在他面前坐下,小声问:“你也很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聚会玩乐了吧?和我一样?”
李钺仍旧不答。
祝青臣当然也知道,他睡着了,不能回答。
可是,祝青臣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他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李钺。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宫里死气沉沉的,所有人都很怕你,看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动不动就下跪请罪。”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带着我,还有一群好友,漫山遍野地撒泼。”
“后来带着他们一起打仗,打赢了就开庆功宴,可快活了。”
“可是今日,我和好友们说话,你就坐在旁边,也不肯过来跟我们一起。”
“沈竹跟我说,你过得一点都不好;膳房主管还跟我说,宫里都几百年没办过宴会了。”
“你以前明明是最爱热闹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祝青臣瘪了瘪嘴,抬起头,环顾四周。
皇帝寝宫,除了堆满锦被绒毯的床榻,其他地方,竟都朴素极了。
深色的帷帐、掉了漆的桌案、桌案上陶制的茶壶,浑然不像是帝王居所。
祝青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钺。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闷闷地问:“李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比照着鳏夫过日子吗?那我岂不是罪过太大了?”
祝青臣话音刚落,忽然,高大的身影从他头顶笼罩下来。
祝青臣呆呆的,不等抬起头,李钺就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按了按他微红的眼眶。
“昨日刚回来就哭,今日也哭。祝卿卿,你总是哭,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