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在孔教授家坐了一下午，跟前的茶水换了好几茬，每次都是抿了一小口，然后唰唰唰地做笔记，孔教授讲得尽兴了才不顾她记不记，只管自己叭叭地说，颇有把自家后院当学校教室的意味在。
全是榕市一些国营厂的案例，孔教授搞经济研究的，也没少琢磨国营厂的发展，陈今一提到几个曾经榕市的招牌厂子，孔教授能把人家厂的发展历程都能说个大概。还省了她烦恼去哪里找资料。
陈永安寻过来时，陈今听得意犹未尽，一看时间，都讲了得有三个小时了。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一聊就能聊这么多，还基本都是孔教授在说，她在听。
“这有什么？我就爱说这些。”孔教授笑道：“改天你有空再过来，我再和你好好说说别的国营厂。行了，你忙你的事去。”
闲在家里，偶尔有年轻人过来找他讨论讨论问题，这也不错。
小陈这个年轻人也是有意思，来找他了解的事情，从房地产、到国营厂，还准备考夜大的企业管理班去学习，想学的东西不少。但他观察也有大半年了，小陈不像是有什么事业心的，每天乐呵呵地只顾着上班去。
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呐。
陈今回家后，等陈永安收拾了东西，又开车带他出去吃饭，然后把人送回学校去。
这次，陈永安没说要在学校门口附近下车，而是直接开车进了学校去，一直到他宿舍楼旁边。一手书包，一手一大袋吃的，陈今觉得他这个大学读的，跟读高中似的。
“三姐，我上楼去了，下周我再去你家住。”
去她家好方便去隔壁家打游戏是吧？陈今拒绝道：“下周我有事情要忙，下下周再说。”
果然见到他眼露失望，朝他摆摆手，“走了啊。”
刚要扭钥匙发动车子，看到了上次一起去保卫科的那两个男生，陈今多等了一会儿，见到那两人和陈永安互相不搭理，放心了。
“陈永安，我刚刚看到你从小轿车上下来，送你来的人是谁啊？”跟在后面进宿舍的舍友好奇道，他刚刚可是看到人了，瞧着开车的人年纪也不大啊。
陈永安瞥了眼其他探头往他身上看的其他舍友，道：“我三姐。”
其他人沉默了瞬，虽然没见过陈永安三姐，但据说，上次陈永安去保卫科告状，就是他三姐带他去的自那次以后，班上的人就不敢瞎阴阳怪气、趁机起哄叫陈永安请客了。人家三姐也是辅导员，万一真的找到学校里算账来了，那真的是会把脸面都给丢光的。
想了半天，就道：“哦，你三姐看起来挺面善的。”
陈永安扫了舍友一眼，“你知道是看起来就好。”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塞到了柜子里，再三把锁给锁上。
他之前想着，要是同学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大家相处会不会好一点，但后来他自己就想明白了，自己家就是这么个条件了，难道还得要刻意装没钱才能和人家交朋友一起玩？还是算了，看看他三姐，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管别人怎么想呢，合不来拉倒。
再说， 他在穿着打扮上已经很朴素了。
还是姚锐好，早就知道他家的条件了，没主动要过他的东西，那些吃的还是他硬塞的，现在姚锐挣了钱，说等暑假再请他吃饭。
就是，这样的朋友太少了啊。
“那个，咱们班和胡菲菲他们班要一起办活动，你去不去？”
“不去。”陈永安直接就给拒绝了，然后拎起水桶出门去洗澡。
宿舍里的几个舍友互相对视，然后都撇嘴或是耸肩，反正他们把消息传到了。
—
陈今这星期都在找人搜集资料呢，百优服装厂的资料就是聂荣给她搜集出来的。带去办公室闲着没事的时候看，正好被何老师瞥到了一眼，其中“百优服装厂”几个字太大，一下子就被看了去。
百优服装厂是榕市人的老牌子，尤其是何老师他们这辈人，对百优服装厂是最熟悉的。平时没看到想不起来，但是乍一看到，就发现现在已经见不到百优服装厂的衣服了，难免又引起感慨。
陈今就趁势问了不少何老师对百优服装厂的印象。
常老师也能插上几句，因为第一次带对象去买衣服，买的就是百优服装厂的新款。一条波点的红色连衣裙，在当时的榕市很火热，争着抢，甚至一度卖到断货，厂里的缝纫机踩出火星子都不够卖的。
何老师深有感触，勾起往事也说得多了些。忽然觉得不对劲。
“哎，陈老师，你打听百优服装厂的事情做什么？”
常老师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也很好奇，“是啊，你了解这个做什么？话说，有好几年都没看到百优的衣服了，估计早就没了吧。榕市的老牌子差不多都这个数，基本都挡不住改革浪潮。”
哪怕不是厂子里的人，但身边不少亲友是国营厂的，说倒闭就倒闭，说来也是唏嘘。
“哦，我不是准备晚上去进修学习吗，打算学点经济、管理相关的，好奇，就找资料来看看。”陈今把资料合起来，里头可夹了不少她做的笔记，这些不想给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