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明显已经从门外渐渐移近了,穆朝朝不理会周怀年,吓得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地系着自己衣襟上散落的盘扣。
“是绍文来了,你不用这么紧张。”周怀年不慌不忙地从浴缸中起来,想说让穆朝朝帮他递一下浴袍,小姑娘却涨红着脸落荒而逃。
这一逃恰好撞上聂绍文进门。
“诶诶诶!”他用背着的药箱去挡在自己身前,否则只顾低着头往外冲的穆朝朝一定会撞到他的身上。
穆朝朝被迫停了下来,已经不得不与他正面打招呼,“聂……聂医生。”
自那晚聂绍文冲她发了一通脾气后,时隔数日,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再见。穆朝朝心里难免是有些紧张的,表现得不如以往那般落落大方。而聂绍文那晚实属护友心切,加之多喝了几杯酒,说话便不大好听。后来每每想起,便觉得自己有失分寸,正想找个机会与她冰释前嫌,没想到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见了。
只见眼前的穆朝朝小脸通红,身上的衣裙湿哒哒的,狼狈又胆小的样子,像一只刚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小兔子。聂绍文一方面觉得这女子可爱,一方面又在心里笑话周怀年。像他这种在情场上游走惯的老手,一看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往浴室的方向挑了挑眉,故意说道:“朝朝小姐看到周先生没有?不是说不舒服么?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又唤她“朝朝小姐”,光是这个似打趣又似亲昵的称呼,已经表明他正在主动示好。
穆朝朝此时只觉得羞赧,低头绞着手指,正在犹豫该如何作答,周怀年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泡个澡的工夫你就来了,看来,你家中那几个太太们,今日没给你找茬儿。”
他除了下身围着一条白浴巾,其余地方不着一物,原是想拿话揶揄聂绍文的,这下反倒让聂绍文抓住机会调侃了一番,“这是在怪我来早咯?可谁知道你病了还这么能折腾,真是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啊!”
聂绍文说着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是全然不给这两人分辩的机会。
穆朝朝已然窘迫得不行,见周怀年都已经找补不回这桩事,便更想要赶紧溜走,“我……我先出去了。”
步子才刚迈开,周怀年便走到她面前去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他是来给我瞧病的,该有个家属留下来听才是。”
穆朝朝对他这样的用词很是惶恐,她抬起头来看他,却让他伸手抚了一下脸颊,“换了衣服过来陪着我,嗯?”
穆朝朝私心是很想了解他的身体状况的,不过又怕到时再遭人调侃,便拿眼神小心瞟了一眼聂邵文。
正放置药箱的聂邵文,许是察觉到了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于是笑着说道:“对,诊病时最好有家属在场,也方便替病患记一下医嘱,回头能更好地在各个方面照顾到他。”
这话他虽还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已经变得专业又认真,让她这个“病人家属”不遵从都不行,“那好吧,我一会儿再过来。”
周怀年微微颔首,这才放心将她暂时放走。
等穆朝朝走后,周怀年从衣柜里寻了干净的寝衣出来穿。隔着一扇屏风,聂绍文边理着医箱,边玩笑地说道:“我可真要提醒你啊,身体不好,不要胡来,否则折在床上多没面子。”
话音刚落,从屏风那头飞过一条半湿的白浴巾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聂绍文的头上。聂绍文急得大嚷:“嘿!周怀年你可别不听医嘱,不听我和你家属说去!”
对他这话,周怀年自然是没多在意,然而已经换好衣服折返的穆朝朝却是正好捡了这么一句来听。
“聂医生,什么医嘱他不听?要紧么?”她为他的身体担心,莽莽撞撞地跑进了屋,忘了方才自己还被聂绍文调侃的情形。
聂绍文愣了一秒,失笑起来。
周怀年唯恐他再说什么不正经的胡话,紧忙穿好寝衣便走出来,“别听他的,都还没检查,哪来的医嘱。”他拉过穆朝朝的手一面往床的方向走,一面还在拿眼睛瞪着聂绍文。
聂绍文耸了耸肩,一副存心气他的模样。不过,医德与义气并存的他,到底也不想让周怀年那棵刚开花的铁树,这么早就经历断情绝爱的痛苦,于是像刚刚那样的玩笑话,他是绝不会在穆朝朝面前再提起的。
他戴好听诊器也走过去,周怀年已经靠在床头坐好,穆朝朝则一脸担忧地立在一旁。
“朝朝小姐你放心,有我在呢。”聂绍文这副信誓旦旦做保证的模样,与那晚说就算喂周怀年仙丹吃也不能让他多活几年的模样大相径庭,由此,穆朝朝对他有些畏怯的心,渐渐地便少了几分。
她点点头,乖乖待在一边。
聂绍文诊病时,是不笑的。严肃而一丝不苟的态度,确实会让穆朝朝这个“家属”感到踏实。用听诊器听过后,他又让周怀年做了几个深呼吸的动作,来判断他的肺部情况,“最近还觉得气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