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过去,穆朝朝终于把今日该问的问题都解决了。她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成就感满满的笑容。
“徐先生,您可真是太厉害了,能把那么生涩难懂的概念解释得如此通俗,真是让我醍醐灌顶!”穆朝朝此时对徐家齐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徐家齐倒也很谦虚地摆了摆手,说:“穆小姐实在过奖,我不过是多了一点实践经验,然后用一些常能碰到的例子来给你讲解,自然就很容易听懂了。所以说,有时候光看书还是不行的,必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起来,才能真正深入地了解到这个行业。”
穆朝朝捧着笔记,连连点头,像个认真且乖顺的女学生。
徐家齐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惊道:“怎么都快要九点了?我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呢!”
这话才说完,便听到穆朝朝的肚子“咕噜”一声响,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慌忙拿手里的笔记本子去挡自己的肚子,徐家齐却微笑着说道:“走吧,我也饿了,正好一起吃个饭,顺带再考你几个问题!”
“啊,您这一说,我还真有些紧张。”穆朝朝同他玩笑着,还是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门,徐家齐便站住了脚,“咦?这是谁放在这儿的伞?”虽说是男人用的黑色布伞,但在伞柄上还系着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别致得又像是姑娘家用的。徐家齐有些困惑,他拿起那把黑布伞,往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
穆朝朝也走上前,往那把黑伞上看了一看。只一眼,她的心忽然就提了上来。
“啊,是我的……”深蓝色的蝴蝶结发带是她的,而那把伞,是周怀年的。她从徐家齐的手里接过伞,心里便有些焦急起来,“那个……徐先生,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需要赶紧回去,所以吃饭就……”
徐家齐从她此时的神色中隐约猜出了点什么,他旋即笑了一下,说:“咳,吃饭随时都可以,也不一定非得是现在。那一道走吧,我开了车的,这就送你回去。”
穆朝朝点了点头,将那把已经干透的伞,护在自己怀里。
两人恢复谈笑,并排着走到门口,强打着精神等在汽车边上的阿笙远远看到他们,立刻忙不迭地挥手喊道:“穆小姐!徐先生!”
徐家齐也朝他挥了挥手,而后偏了一下头,问穆朝朝:“怀年来接你了?”
穆朝朝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晕。同他约定好的,每周的二四六星期,要与他一起去万源饭店的,而今日恰好是周四……忙着忙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也不知他在车里等了多久……
她在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如何与他解释,于是慢慢吞吞地走着,便落后了徐家齐一大截。等她走到的时候,徐家齐已经在与阿笙告别。她站在车外往车窗里看了看,不见那人的身影,蓦然地,心中略感失落。
“穆小姐,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吧。”徐家齐对她微笑,又向阿笙微微颔首后,这才往自己那辆汽车走过去。
阿笙笑着叫了声“穆小姐”,便替穆朝朝拉开了汽车后座的车门。两个黑衫黑裤的男人一见到她,也恭敬地叫了她一声,便挨挤到一侧,给她让出了位子。
阿笙坐在前头,吩咐汽车夫开车,回周公馆。穆朝朝想问“不去万源饭店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毕竟,每周三天他们约好在万源饭店里要做什么,这车里的人谁都心知肚明……穆朝朝没再多问什么,想来是他今日有事不能赴约而已,连那把放在门口的伞她也没再往他身上想,以为是阿笙方才偷偷放的呢。
阿笙本就是个话少的,穆小姐什么也不问,他便也不好开口。何况他们家周先生临走前看起来心绪不佳,他也怕自己说错了话,将这本是小两口的事儿弄得愈加复杂。于是一车子的人谁也不说话,一路沉默着终于回到了周公馆。
晚上九点多钟,公馆里的下人们正在为一天的忙碌做收尾,周太太一向晚归,周先生又喜静,因此只要先生回来,下人们哪怕是在忙着,也都静悄悄的,没人敢大声喧哗。
如今,穆朝朝在这公馆里也愈受重视,下人们见她回来,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儿,与她热情地打招呼。平日里,与她关系最近的那三个丫鬟见她回来,这会儿便都围了上来。
“穆小姐辛苦!”小丫鬟们知她现下在面粉厂里工作,是真心觉得她辛苦。因为在她们眼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姨太太或是小姐们要是外出做工,那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也不知周先生心里在想什么,竟把心爱的女人打发到面粉厂里去工作,说实话,她们对这事儿倒是真有些愤愤不平,然而谁也不敢对主人家指谪什么,那种不平只能默默放在心里,变为对穆朝朝的同情和更为体贴的情绪。
穆朝朝也清楚她们心里所想,索性也不反驳,只是偶尔给她们讲讲工厂里的趣事,想让她们一点点地改变那样的想法。不过今日她倒没了这样的兴致,人还未进门,便低声问她们:“周先生此时所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