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潺没立马回答,单手解下了斗笠,扔在一边。
一路过来,他身上的衣裳已湿透,湿哒哒地滴着水,眼睛也被雨水泡泡出了一条条隐隐血丝,但他丝毫没在意,手里的刀子稳稳地对着孟挽的脖子,把人?拖到了李高对面,这才看向他,扬唇一笑?,“这话,不是该我问李总管吗。”
三番两次地被人?破门,屋内的太监如临大敌,个个都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另一边晏玉衡,陆隐见和皇帝则长长松了一口气。
白明霁看到裴潺时,也愣了愣,但很快他便?盯住了他身前的孟挽。
两辈子的恨,足以让她的目光杀死她。
晏长陵知道她的心思,道:“让他们先清算,咱们不急。”
从两人?进来开始,李高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孟挽身上?,见她一身狼狈,脸上?身上?全是雨水,发丝也凌乱不堪,由此可想,落入裴潺手里后,没少遭罪。
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两人?曾经经历过的苦难,面上?的那?道冰裂愈发明显,笑?不出来了,对裴潺也没了好脸色,讽刺道:“你是说白二娘子吗?就因为她替你梁家翻了案子,梁重寻梁公子,就要报复我了?看来,你也是个痴情种。”李高眸子一凉,“但白二娘子,是被谁害死的,你不知道?”
裴潺被他点?出身份,也没什么意外,倒是回答了他的话,“因为我,查到了你的秘密,你要灭口,是吧,顾、马、夫。”
他一字一顿,顾马夫几个字说得格外地清晰。
皇帝已是第二次听到人?对叫李高出了另外的名字。
顾马夫?
是谁。
梁重寻又是谁。
皇帝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多失败。
儿?子,心腹,臣子……
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坐在外围,一副置身事外,只?顾陪着自己媳妇儿?的晏长陵,彷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初来京城,被世家孤立,无处安身,无人?相信的境地。
那?时,他被孤立之时,是晏长陵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把手中的一个橘子抛给了他,介绍道:“晏长陵,字云横,属相为虎,小你两年,晏兄尝尝,京城内的柑橘甜不甜。”
而今日,晏长陵却很少看他。
此时正握住了白明霁的手,附耳与她说了些?什么。
白明霁脸上?的杀气,因他的话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乖乖地呆在了他身旁。
皇帝早就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像是一座大山,替他身边的人?撑起?一片天,遮风挡雨。
他也曾替自己遮挡过。
突然回忆起?,那?日晏长陵从东宫的牢狱内出来后,问过他一句,“陛下心里是不是也当?真?怀疑过,我晏家私藏了兵器?”
答案是肯定的,他没有怀疑过。
但如朱家所说,晏侯府的势头确实有些?过了,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去?从源头上?证明晏侯府的清白,往后晏家只?会被更多的人?排挤。
也会被太子不喜。
最后那?句他没说出来,但对他保证道:“朕从未怀疑过晏侯府。”
晏长陵又问:“若是这回,朱国公的人?当?真?在晏家军营搜出了兵器,陛下会如何做?”
这个问题,皇帝从未想过。
他知道,无论是晏侯爷还是晏长陵,他们都不可能会谋反。
可他了解他们,世人?不了解,朝中的臣子更不了解。
他们只?会相信眼下所陈列出来的证据,或者说,那?样的结果,是朝中多数人?正在盼着的结果。
当?年晏侯府替他平定外乱,说服世家,扶持了他登上?了皇位,功不可没,他心存感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对于一个帝王,还有那?些?忠于皇权的臣子来说,晏侯府的作用在那?时便?也用完了。
若当?真?出现了那?个局面,墙倒众人?推,他该如何去?与臣子们抗衡,拿什么去?抗衡。
一旦输了,便?会朝野动荡,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